姜季听再醒来时,房间里面冷清一片,她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靠在床栏上盯着远处发愣。
门被打开,九姬端着汤药走了进来,看她那怅然若失的模样,她走过去,扯了扯唇角:
“怎么了?自己提的合理,舍不得?”
姜季听侧眸看了她一眼,苍白的小脸露出一抹苦笑。
“没有。”
九姬坐下,“你为何要和他和离?你们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她的话姜季听一点儿也不意外,她接过九姬手中的药一饮而尽,将药碗还给她后才开口:
“帝沉衍权势滔天,或许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如今我不走,怕是到时候就没有机会了。”
她能感觉到帝沉衍对她的喜欢,可是如今他的喜欢还不足以让他将她困在身边。
若是放任过去越陷越深,再抽身就来不及了。
“那不是挺好的吗?权势滔天,岂不是更利于你?”
九姬开口。
姜季听摇摇头,“权势滔天或许是好事,可是我不需要一个几次三番将我放在末位的人。”
九姬闻言没有说话,等着她继续往下面说。
“我中蛊虫被太医诊出喜脉时他第一反应是起了杀心,让我堕胎,他不曾对我有过信任,去找解药时我让他陪我一起找了再回来,可是他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别人,九娘,我宁缺毋滥,宁愿自己一个人也不想要一个随随便便就能将我弃如敝履的人,你懂吗?”
九姬眼神暗淡了下去,“嗯,这样想挺好的,男人嘛,可有可无的东西,不好咱们就不要了,你娘不要你爹不也活的好好的。”
她黯然转身,姜季听眨眨眼,怎么感觉九姬比她还要伤感呢?
想想九姬也三十了,还是孤身一人,莫不是被男人伤过?
姜季听忽然就八卦起来,她将脑袋趴在九姬肩上,“我和离你这么难过,莫不是你受过情伤?”
九姬一愣,瞪了她一眼,“怎么可能?那些臭男人怎么可能伤得了你九姬姐姐我?”
“行了行了,你快些睡吧,我去给你煮点粥喝。”
她推开姜季听的脑袋,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姜季听耸耸肩,她刚睡醒又让她睡。
接下来的几日,姜季听都没有再在香榭庭看到帝沉衍的身影,她也没有过问。
“王妃,云玲王姬在地牢中,王爷说了,她交给您处置。”
这日姜季听下床出门晒了一会儿太阳京墨就前来说道。
听到京墨的话,她眸底闪过一抹愣然,她听九姬说帝沉衍去云洲给她报仇了,她也没当回事儿,毕竟她不认为帝沉衍可以为了她得罪云洲。
“什么时候的事?”她看向京墨,问道。
“快二十来天了,王爷一直在等王妃身子好些再告诉您。”
京墨回道。
二十来天,那就是她刚遇刺第二天帝沉衍就将云玲抓了回来。
“带我去看看吧。”
姜季听起身,朝地牢走去。
地牢中阴暗潮湿,处处散发着恶臭,还有老鼠四处乱窜。
“王妃这边。”
京墨在前面为姜季听引路,将她带到最靠里面的一个水牢里面。
水牢中间的铁柱上面绑着一个一身脏污,布满伤痕的女子,若非知道那是云玲,姜季听都要看不出来她本来的面目了。
“王妃,请坐。”
青宴和林崖抬来软榻,让姜季听坐的舒服些,姜季听坐下,看向水面中央的人,漠然出声:
“云玲王姬,好久不见。”
“姜季听!”
听到她的声音,云玲瞬间激愤的抬起了头瞪向她,声音沙哑难听,早已经不复之前高贵的模样。
“姜季听你这个贱人你怎么还没死?这样都死不了!你的命怎么这么大?”
云玲发了狂似的想要冲出来,拖动铁链发出沉闷的声响,无论她如何挣扎,都往前不了一步。
姜季听神色淡淡,唇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意:
“是啊,我命就是这么大,看我还活着你都快要气死了吧?”
“但没关系,你也气不了多长时间了。”
“你什么意思?”
云玲睁着猩红的眼睛瞪着她。
姜季听唇角冷冷勾起,“因为你很快就要没空生气了。”
说完,不给云玲反应的机会,她看向京墨。
“京墨大人之前不是拿了一口袋蛇来审问我吗?现在你那没用上的蛇可以用上了。”
京墨尴尬的轻咳一声,王妃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那也是情非得已的啊。
“是,来人,拿蛇上来。”
之前做过的事情已经无法补救了,只能尽力在姜季听面前刷点好感了。
一麻袋蛇很快就被提了上来,隔着麻袋就能看到里面密密麻麻蠕动着的东西,令人头皮发麻。
“姜季听你想干什么?我可是云洲王姬!你敢伤我一下试试!”
云玲最害怕蛇了,看到那一袋子动来动去的东西,她吓得嘴唇发紫。
姜季听轻笑一声,“王姬?你是云洲王姬来这里做什么?”
“我……”
“云玲,都已经成为阶下囚了还逞王姬威风呢?”
姜季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打断。
“有种你放了我,我们两对峙,你依靠男人有什么本事?要不是衍哥哥,你觉得你现在有那个能力找我复仇吗?”
云玲大声吼叫,试图刺激姜季听。
姜季听却始终笑容淡淡。
“靠男人那又如何?帝沉衍说了,随我如何处置你,他让我靠,你能奈我何?”
她的话让云玲发狂,自己深爱的男人却将她抓来百般折磨后交给另外一个女人处置,这让她如何受得了?
“姜季听你不要脸,只会靠男人,本王姬看不起你!”
云玲深信姜季听是独立的,所以她不停的拿这件事刺激她,她在赌姜季听会不会放了她。
可惜姜季听神色就没有变过,她单手撑着下巴,淡淡凝着云玲:
“说的好像你是靠你自己一样,云玲你作为堂堂王姬应该比我懂得靠别人有多爽吧,你难道要我相信你一直以来都是靠自己,从未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就说这次刺杀,你就没有靠你母亲?就没有靠别人?”
“那是我母亲,母亲帮女儿天经地义,而你与衍哥哥没有任何亲缘关系,这就是本质上的区别。”
云玲的思路清晰的让姜季听快要对她另眼相看了,她笑了。
“你说的对,母亲帮女儿天经地义,可是你忘了,我和你衍哥哥是夫妻啊,丈夫帮妻子难道就不是天经地义?”
她就是要在云玲伤口上撒盐,云玲不是爱帝沉衍吗?那就以帝沉衍的名义毁了她。
果然,云玲气的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恨不得吃了姜季听。
“云玲,你这辈子都得不到帝沉衍的另眼相看,你要记住,是他为了给我报仇,将你抓来这个肮脏的地方折磨,他对你或许连恨都没有,你们之间什么也不是,若说他对你有什么印象,只怕就是云羽栖同父异母的妹妹罢了。”
姜季听声音清冷淡漠,却像是刀子一样一刀一刀的往云玲心口上扎着。
“姜季听你这个毒妇,我恨你!”
姜季听扯唇,“很快你就更恨了。”
她起身,提着那一袋蛇亲自倒进水里面。
上百条蛇瞬间游走在浑浊的水面上。
一股寒气从云玲脚底凉到了头顶,她脸色惨白看着那些四处乱游的蛇,尖声大叫。
“别过来!都滚开别过来!”
姜季听摸了摸袖口的小火蛇,“你不是最爱喝血吗?去吧,把她的血都吸干净,一天一点儿,别一次性把人给我吸死了。”
小火蛇吐了吐蛇信子,它小火蛇也不是什么人的血都喜欢吸的好不好?
不过它还是去了,虽平淡无味,但也正好补补身子。
“把这解药给她服下,可别让她死的太轻巧。”
姜季听拿出一颗药丸递给青宴,青宴立马飞身过去,强迫云玲吞下。
“姜季听,你有种一刀杀了本王姬,这么羞辱人,你算什么东西?”
云玲哭着大喊,若非她半截身子在水中,她大小便失禁的模样就要被所有人看到,她不容许自己如此狼狈。
姜季听垂眸,遮住眸底的杀意,“你以为我不想立马杀了你吗?可是你的命,能抵几条命?你放心,你死后,你雇的那些杀手和李木他们都会在奈何桥上等着你,云玲,你不孤单。”
说罢,她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云玲的吼叫声,姜季听已经懒得去听她说了些什么。
她出了地牢,刺眼的阳光照了下来,刺得她下意识抬手挡住了眼睛。
“报仇了,舒服了?”
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姜季听再次睁开眼睛,看向身后,才发现帝沉衍双手环抱站在地牢门口看着她。
这是提出和离后,他们第一次见面。
“有些事情并不是杀了仇人就能得到救赎的。”
她淡淡开口,并不觉得舒服。
帝沉衍起身,走到她跟前。
“本王来是通知你,陛下让本王作为联姻对象娶西凉二公主为平妻,你身为王府正妃这件事情需要你来操办。”
他说话的时候死死盯着姜季听,试图从她脸上找出皲裂。
事实上姜季听神色也在听到帝沉衍的话时发生了变化,她不可置信的盯着帝沉衍,明知池钰是害她的凶手之一,他却还是答应了皇帝娶她!
她知道的,若是帝沉衍不想,皇帝也威胁不了他。
震惊过后,姜季听突然释怀了,她庆幸自己提出了和离,否则这个时候她应该不太好受吧。
“王爷觉得交给我合适吗?我们已经和离了,我现在已经不是你的摄政王妃。”
帝沉衍眉心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他微微拧眉,“别忘了你答应过本王的事情,只要本王一天不离开南靖你名义上就还是本王的王妃。”
“就算我依旧是你的王妃,我也不会给你操办这件事,你找别人吧。”
姜季听严词拒绝,她凭什么要为帝沉衍娶平妻操办?更何况她现在身上都是未痊愈的伤,帝沉衍瞎了眼看不到吗?
她绕开帝沉衍往前走,却被帝沉衍一把抓住胳膊拦住。
“你不办是因为不想,还是因为吃醋?你不想本王娶别的女人?”
他看向姜季听,想要得到答案。
姜季听看也没有看他一眼,冷声回答,“不想,我没必要为两个不相干的人去劳心劳力,不过……”
她忽然停顿看向帝沉衍,帝沉衍心口跳动,“不过什么?”
“王爷若是真找不到人操办这件事情,可以花钱请我,我保证帮王爷风光大办。”
“姜季听!”
帝沉衍被她的话气极了,手下用了力。
“王爷王妃身上还有伤,您冷静……”
京墨见状连忙上前提醒,这两祖宗闹什么呢?可怕死了。
帝沉衍克制着自己的怒火,松开了姜季听。
“既然你这么想与本王划清界限,就赶紧搬出香榭庭给别人腾位置。”
他冷声,说完甩袖而去。
“王妃您没事吧?”
京墨看向姜季听,姜季听脸色不太好,心口微微扯动着,有些不舒服。
她摇摇头,“没事,我不便行动,劳烦京墨大人将我的行李搬到听水院去一下。”
说完,姜季听也离开,她走起路来有些沉重,就好像下一刻就要被风吹倒一样。
“王爷和王妃到底怎么了?怎么闹成现在这副模样?看着怪让人心疼的。”
青宴上前,有些郁闷的开口。
京墨摇摇头,“或许是因为在忘花溪上王爷将王妃扔下回来了,王妃可能对王爷有什么误会。”
“有误会就不能解释清楚吗?那个池钰公主我看着就烦,她要是进府里面来,指不定作什么妖。”
青宴不满的道。
京墨不语,这两个人都是闷油瓶,怕是都不是轻易向对方低头的人,这个误会,也就没有那么容易解开了。
“走吧,去帮王妃搬东西。”他开口。
青宴瞪大了眼睛,“真搬啊?”
京墨瞪了他一眼,“不然呢?你去跟王妃说我们帮不了她,还是去跟王爷说让他别让王妃搬走?”
“我觉得后者行,我这就去找王爷。”
京墨说的冷嘲热讽,偏生青宴还听进去了,他抬脚就走,甚至不给京墨拦他的机会。
京墨扶额,这个时候去触霉头,也就青宴这个蠢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