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形坠入冥渊黑雾的刹那,仿佛从喧嚣的人间一步踏入了永恒的寂静死域。
破空冥羽符形成的黑色光罩,如同一个脆弱的泡沫,在粘稠如墨、翻涌不休的冥雾中艰难前行。光罩之外,是绝对的黑暗与死寂,视线无法穿透三尺,神识探出,也如同泥牛入海,被那无处不在的冥雾疯狂侵蚀、吞噬,只能勉强感知到方圆十丈内的模糊景象。
耳边唯有幽冥罡风呼啸而过的尖利声响,那风声并非单纯的气流,更蕴含着直透神魂的阴寒与混乱意念,如同无数怨魂在耳边嘶嚎低语,试图钻入识海,引动心魔。若非有冥羽符的光罩隔绝大部分威能,又有《涅盘经》修炼出的坚韧神识固守灵台,凤清夜毫不怀疑,自己瞬间便会被这幽冥之风冻碎神魂,化为这冥渊的一部分。
墨羽在前方引路,他的身影在冥雾中若隐若现,步伐看似不快,却总能精准地避开一道道时隐时现、散发着毁灭气息的细小空间裂缝。他对这冥渊的熟悉程度,令人心惊。
凤清夜紧随其后,不敢有丝毫分神。她全力运转《归墟敛神诀》,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墨羽影子的一部分。同时,她也在细细体会着这冥渊的独特环境。
这里的能量极端混乱而阴寒,与她的涅盘真火属性截然相反,相互排斥。但奇妙的是,在这种极致的排斥与对抗中,她体内那初步领悟的“混沌”意境,反而变得更加活跃。仿佛这冥渊的死寂与混乱,正是“混沌”的一部分显化。
她尝试着,不再以涅盘真火去强行抵抗冥雾的侵蚀,而是引导其一丝微弱的能量,融入那“混沌”意境之中,去体会其中的“死寂”与“虚无”真意。
这个过程极其危险,如同在刀尖上跳舞。那一丝冥渊能量入体,瞬间带来刺骨的冰寒与神魂撕裂般的痛苦,让她脸色一白,几乎要闷哼出声。但她咬牙坚持,以强大的意志驾驭着这股外来之力,在混沌意境的包裹下,艰难地将其“分解”、“同化”。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但她能感觉到,自己对力量本质的理解,似乎又深刻了那么一分。这冥渊,果然是一处绝佳的悟道险地!
两人在冥雾中穿行了约莫一个时辰,四周景象几乎一成不变,唯有那令人心悸的黑暗与死寂。冥羽符的光罩,光芒已然黯淡了三分之一。
就在这时,墨羽忽然停下了脚步,抬手示意。
凤清夜立刻凝神戒备,顺着墨羽的目光向前望去。
只见前方冥雾略微稀薄之处,赫然出现了一片奇异的景象——无数点幽蓝色的、如同鬼火般的光点,在黑暗中无声地漂浮、摇曳。这些光点大小不一,小的如豆,大的如同灯笼,它们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遵循着某种独特的轨迹缓缓移动,将那片区域映照得一片幽蓝,诡谲而美丽。
然而,在这美丽之下,凤清夜却感受到了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危机感!那些幽蓝光点散发出的,并非热量,而是一种极致的冰寒与……吞噬神魂的诡异吸力!
“幽冥魂火。”墨羽的声音在凤清夜神识中响起,带着一丝凝重,“此乃冥渊特有之物,由无数陨落于此的生灵魂魄碎片,在极端环境下凝聚而成。无形无质,专噬神魂,寻常法宝法术难伤。一旦被其沾染,便如附骨之疽,不断燃烧吞噬修士神魂,直至化为虚无,成为它们的一部分。”
他顿了顿,补充道:“小心,这些魂火对生灵气息,尤其是强大的神魂气息,极为敏感。收敛好你的神识,跟紧我,我们绕过去。”
凤清夜心中一凛,立刻将神识收缩到极致,不敢再外放分毫。她看着那片密密麻麻、望不到边际的幽冥魂火之海,头皮微微发麻。若是不慎闯入其中,恐怕元婴修士也凶多吉少。
墨羽辨认了一下方向,带着凤清夜,开始小心翼翼地沿着魂火之海的边缘迂回前行。
然而,就在他们行进到一半之时,异变陡生!
下方那深不见底的冥渊黑暗中,毫无征兆地,猛地探出了一只完全由森白骨骼构成的巨大利爪!利爪大如屋舍,指尖锋锐,缠绕着浓郁的黑色死气,带着撕裂虚空的气势,朝着最前方的墨羽狠狠抓来!
这袭击来得太过突然,而且那骨爪散发出的气息,赫然达到了元婴中期!更可怕的是,在骨爪出现的瞬间,周围那些原本缓慢漂浮的幽冥魂火,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骤然变得狂暴起来,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群,化作一道道幽蓝流光,朝着两人蜂拥扑至!
前有骨爪拦路,后有魂火追袭!
“冥骨龙蜥!”墨羽冷哼一声,似乎认出了袭击者的来历。他并未回头对付那骨爪,而是袖袍向后猛地一拂!
一股无形却磅礴浩瀚的力量,如同平静海面下陡然掀起的万丈海啸,轰然撞向那只森白骨爪!
轰——!!!
无声的碰撞在冥雾中爆发!那足以捏碎山峰的骨爪,在与那股无形力量接触的刹那,竟如同撞上了亘古不化的神山,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寸寸崩裂!隐藏在下方黑暗中的存在,发出一声痛苦而愤怒的嘶吼,迅速缩回了爪子,潜入更深层的黑暗,再不敢露头。
一击,便重创了一头元婴中期的冥兽!
然而,就在墨羽出手击退冥骨龙蜥的这电光火石之间,那些狂暴的幽冥魂火,已然如同蓝色的潮水般,涌到了近前!最近的一些,距离凤清夜已不足三丈!那冰寒刺魂、吞噬生机的气息,让她神魂剧颤,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冻结、撕裂!
墨羽显然也察觉到了身后的危机,但他刚刚全力一击击退冥骨龙蜥,似乎需要一瞬的回气,无法立刻转身应对。
危急关头,凤清夜眼中厉色一闪!她知道,不能再完全依赖墨羽!
不能动用涅盘真火,会引来更恐怖的存在!但坐以待毙,唯有死路一条!
电光火石之间,她福至心灵,将一直尝试引导、同化的那一丝冥渊能量,混合着自身磅礴的神识之力,以“混沌重构”的意境,猛地向外一推!
她没有选择攻击,也没有选择防御,而是——模拟!
模拟这片冥渊区域本身的气息!模拟那死寂、虚无、混乱的法则波动!
嗡!
一股与周遭冥渊环境几乎融为一体、却又带着她自身独特神识印记的混沌波动,以她为中心,如同水波般扩散开来!
这波动并不强大,却极其精妙。它没有攻击性,反而像是一滴墨水融入了更大的墨池,试图将自己“伪装”成冥渊的一部分!
奇迹发生了!
那些原本狂暴涌来、目标明确的幽冥魂火,在接触到这股混沌波动的刹那,明显停滞了一下,那幽蓝的光芒闪烁不定,仿佛出现了瞬间的“困惑”。它们能感觉到生灵的气息,却又被那同源的、死寂混沌的波动所干扰,一时间竟难以准确锁定目标!
就是这刹那的停滞!
前方的墨羽已然回气,他头也未回,只是反手向着身后那汹涌的魂火潮汐,轻轻一握。
刹那间,仿佛言出法随!那一片区域的冥渊规则被强行扭曲、禁锢!所有扑来的幽冥魂火,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攥住,瞬间凝固在半空,幽蓝的光芒急速黯淡,最终“噗噗噗”地接连湮灭,化为精纯的魂力消散于冥雾之中。
危机解除。
墨羽这才缓缓转过身,斗篷下的目光,第一次带着明显的讶异,落在凤清夜身上。
“以彼之道,模拟环境……你对‘混沌’的运用,比我想象的更快。”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似是赞赏,又似是……某种更深沉的探究。
凤清夜松了口气,背后已被冷汗浸湿。方才那一下,几乎抽空了她大半神识,更是险之又险。她喘息着道:“晚辈只是……情急一试。”
墨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继续前行。“跟紧,此地不宜久留。那冥骨龙蜥的血液,会吸引来更多麻烦的东西。”
凤清夜不敢怠慢,连忙跟上。
经此一役,她心中对冥渊的凶险有了更直观的认识,也对自身道路的感悟,更深了一层。混沌,并非只有毁灭与创造,亦能包容与模拟,关键在于如何运用。
两人不再停留,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在破空冥羽符的光罩支撑下,朝着冥渊的更深处,疾驰而去。
而在他们离去后不久,那片被清理掉的魂火区域,冥雾再次翻涌,一些更加庞大、更加诡异的阴影,开始从四面八方,循着冥骨龙蜥残留的血腥气息,悄然汇聚而来……
冥渊之旅,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