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仙缘小筑,失去了往日的宁静。风声中似乎夹杂着远方传来的、只有修仙者才能感知到的空间嗡鸣,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着这片刚刚安定下来的土地。
林晚晚送走了最后一位忧心忡忡前来打探消息的村民,关上院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口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她抬手揉了揉眉心,试图驱散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倦怠。
“累了?”
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林晚晚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玄宸不知何时出现在院子里,依旧是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在清冷的月光下,身姿挺拔如松,与这凡间的小院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合在一起。他走到她身边,没有靠得太近,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距离,既能让她感受到存在,又不会让她觉得被冒犯。
“不过是些空间涟漪的余波,仙界与人界的壁垒虽因你我之力短暂松动,但根基未损,不至有倾覆之危。”玄宸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只是……一些嗅觉灵敏的苍蝇,难免会被吸引过来。”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属于上位者的漠然,那是历经漫长岁月、见惯风云变幻后沉淀下来的平静。在他眼中,那些试图跨界而来的修士,或许真的与苍蝇无异。
林晚晚转过身,抬头看向他。月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映着点点星辉,也映着她自己带着忧虑的脸庞。
“我知道。”她低声说,声音有些沙哑,“我只是……还没完全适应。”
适应这种突如其来的力量,适应这骤然改变的身份,适应这不再平静、甚至暗流汹涌的生活。她原本只是一个想在娱乐圈挣扎求存、然后安稳度日的小演员,最大的梦想不过是拥有一家自己的小餐馆。可现在,仙界的直播间,身边这位来历神秘的仙君,还有那若隐若现的危机感,都将她推向了一条完全未知的道路。
玄宸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催促,也没有安慰,只是安静地等待着。他的目光沉静而包容,仿佛能容纳她所有的迷茫和不安。
“玄宸,”林晚晚忽然开口,问出了一个盘旋在她心头许久的问题,“你……为什么会留下来?”
以他的身份和力量,完全可以无视这小小的空间波动,返回他那逍遥自在的仙界。留下来应对这些可能的麻烦,对他而言,似乎并无必要,甚至可能是一种拖累。
玄宸闻言,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那笑意驱散了些许他周身的清冷。“本君行事,何需缘由?”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因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唇上,语气稍稍放缓,“若非要一个理由……此地伙食尚可,本君尚未吃腻。”
这明显是玩笑般的话语,却让林晚晚紧绷的心弦莫名松了一松。她知道,这绝非真正的理由。相处这些时日,她早已察觉,这位看似冷漠的仙君,实则心思细腻,他留下的原因,远比“伙食”要复杂得多。
或许,是因为那场由他们共同引发的大道共鸣,产生了某种奇妙的联系?或许,是因为她这个能连通两界的“意外”,引起了他的兴趣?又或许……还有别的什么?
她不敢深想。
“况且,”玄宸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这一次,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郑重,“风波因你我而起,本君尚无弃同伴于不顾的习惯。”
“同伴……”林晚晚轻声重复着这个词,心头微微一颤。在危机四伏的修仙界,在冷漠现实的娱乐圈,“同伴”这个词,显得如此珍贵而沉重。
就在这时,玄宸微微蹙眉,目光倏地转向东南方向的天际,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来了。”
简单的两个字,让林晚晚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夜空依旧深邃,星光依旧璀璨,以她凡人的目力,什么也看不到。但她能感觉到,周围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那股无形的压力骤然增大了。
“不必惊慌。”玄宸的声音依旧平稳,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不过是几个不成气候的散修,仗着有几分隐匿身形的手段,想来探探虚实。”
他抬手,指尖有微不可见的灵光流转,看似随意地朝着那个方向轻轻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也没有绚烂夺目的光华。但林晚晚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浩瀚如海的力量,如同水波般荡漾开去,瞬间掠过远方的天空。
隐约间,她似乎听到极远处传来几声短促而惊恐的闷哼,随即,一切重归寂静。那股迫人的压力,也随之消散于无形。
玄宸收回手,仿佛只是掸了掸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神情淡然。“解决了。”
林晚晚怔怔地看着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这就是仙君的力量吗?于无声处听惊雷,弹指间,便能决定他人的生死和去留。这种力量,让她感到震撼,也让她……心生一丝寒意。她与他的世界,差距实在太大了。
玄宸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转回身,目光重新落在她脸上,那锐利的气息已然收敛,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力量本身并无善恶,关键在于执掌力量的人心。”他看着她,语气平和,“你心有善念,根基纯净,大道共鸣选择你,并非偶然。”
他的话语,像是一道暖流,悄然抚平了她心中泛起的那丝不安和距离感。
“我明白。”林晚晚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我就不会退缩。”无论是来自仙界的窥探,还是来自凡俗的麻烦,她都要一一面对。
玄宸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很好。”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两人之间。院中那棵老槐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随风轻轻摇曳。危机暂时解除,但更大的风暴,或许正在酝酿。
林晚晚看着身旁这位来自仙界的“同伴”,心中百感交集。前路未知,福祸难料,但至少在此刻,她不是孤身一人。
“晚了,去歇息吧。”玄宸开口道,“明日,还需应对此间俗务。”
林晚晚点了点头,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在她推开房门的那一刻,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月光下,玄宸依然站在原地,白衣胜雪,仿佛要融入这片清辉之中。他似乎感应到她的目光,也抬眼望来。
四目相对,隔着小小的院落,隔着仙凡的界限,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在静默中悄然滋生。
林晚晚心头微暖,轻轻关上了房门。
院中,玄宸负手而立,望着她房间窗口透出的微弱灯光,许久,才化作一道淡淡的流光,消失在原地。
夜,还很长。而他们的故事,也才刚刚进入真正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