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郡,襄平城。
公孙度站在城楼上,远眺西方。秋日的阳光洒在他斑白的鬓角上,却暖不透他眼中的寒意。
五十五岁的公孙度统治辽东已近十年,从一个边郡小吏成长为雄踞东北的军阀。他击破高句丽,讨伐乌桓,在辽东立学设庙,行天子礼仪,野心早已不是区区一个辽东郡所能容纳。
“父亲。”长子公孙康登上城楼,“阳仪已抵达宇文部,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公孙度没有回头:“张羽那边有什么动静?”
“张羽现在对荆州和并州感兴趣,不过...”公孙康犹豫了一下,“张羽曾派使者要求我们提供战马。”
“回复他,鲜卑袭扰,道路不通。”公孙度轻描淡写地说。
公孙康会意地点头:“鲜卑人真的可信吗?他们向来反复无常。”
公孙度终于转过身,脸上带着老谋深算的表情:“鲜卑人要的是乌桓的草原和盐池,而我们要的是公孙瓒那部分的幽州。各取所需,这是最牢固的联盟。”
他走下城楼,指着西方:“知道为什么我选择这个时候动手吗?”
公孙康跟随在后:“因为张羽无暇北方?”
“不仅如此。”公孙度目光深邃,“公孙瓒和乌延都把女儿嫁给了张羽,那我们就是外人,公孙瓒可是时刻想统一幽州。”
他停在城楼下的沙盘前,上面用不同颜色的小旗标注着各方势力。
“这是一个窗口,稍纵即逝。若等张羽拿下剩下那几州之地,我们就没有机会了。”
公孙康若有所思:“所以与鲜卑结盟...”
“是必要之恶。”公孙度接话,“鲜卑人如狼,凶猛但缺乏远见。他们只看得见眼前的肉,而我们...”他手指向沙盘上的幽州全境,“要的是整个东北。”
二人走入府衙,公孙度从案几上取出一封密信:“这是乌桓内部我们的人送来的情报。乌延的一个将领,对乌延不满已久。”
公孙康眼睛一亮:“可加以利用?”
公孙度点头:“已经安排了。这个将领答应在秋猎时按兵不动,条件是事成后支持他成为乌桓新王。”
“他会守信吗?”
公孙度冷笑:“当然不会。所以我也联系了乌延的长子,承诺支持他平定叛乱。”他眼中闪过一丝残酷,“让他们自相残杀,我们才能渔翁得利。”
夕阳西下,襄平城的影子在秋日平原上越拉越长。城外的军营中,辽东军正在秘密调动,铠甲与兵器的碰撞声,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奏响了序曲。
宇文部营地,夜幕降临。
慕容涉归独自站在营地边缘的山岗上,望着远处星星点点的营火。他的部落位于宇文部以西,受到乌桓的压迫最为直接。
“慕容首领为何独自在此?”身后传来段日陆眷粗犷的声音。
慕容涉归没有回头:“段兄不也觉得帐中气闷吗?”
段日陆眷走到他身边,庞大的身躯在月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汉人使者说话弯弯绕绕,听着累人。”
慕容涉归轻笑一声:“但不得不承认,他们的计划很周密。”
二人沉默片刻,望着北方——乌桓领地的方向。
“记得我小时候,”慕容涉归突然开口,“父亲带我来过这里。那时这片草原还是我们慕容部的牧场。”
段日陆眷哼了一声:“乌桓人仗着汉廷支持,抢走了我们多少土地!现在汉廷衰落了,是时候夺回来了。”
“不只是夺回。”慕容涉归声音变冷,“我们要的是全部。乌桓的牧场、盐池、商路,还有他们在柳城的据点。”
段日陆眷转头看他:“宇文莫圭想要的可不止这些。他盯着大单于的位置已经很久了。”
慕容涉归不动声色:“各凭本事罢了。战后格局,现在说还为时过早。”
月光下,两位首领各怀心事。联盟刚刚结成,裂痕却已隐约可见。
段日陆眷忽然压低声音:“公孙度答应给我们提供五千套汉军制式装备,包括铁甲和强弩。但这些物资都经过宇文部中转。”
慕容涉归眼神一凛:“你担心宇文莫圭会截留一部分?”
“不是担心,是肯定。”段日陆眷冷笑,“他已经扣下了原本应该分给我们的第一批粮食。”
慕容涉归沉思片刻:“此事我会处理。公孙度那里,我自有渠道。”
段日陆眷惊讶地看着他:“你与公孙度直接联系?”
慕容涉归不置可否:“记住,段兄,在这场游戏中,谁只靠一条腿走路,谁就会摔跤。”
二人身后,营地中的歌舞声随风飘来。鲜卑人正在举行战前祭祀,萨满的鼓声和吟唱在夜空中回荡,祈求战争之神腾格里的庇佑。
襄平城内,公孙度正在接见一位神秘的客人。
来人一身商贾打扮,却是乌桓贵族的密使。这个贵族是乌延的堂弟,在乌桓内部地位崇高,但一直对乌延的领导不满。
“公孙将军,我家主人同意您的提议。”密使低声说,“秋猎之时,他会确保白狼山南麓的防线空虚。”
公孙度慢条斯理地品着茶:“大人想要什么回报?”
“事成之后,他希望统治乌桓西部诸部,并得到您的正式册封。”
公孙度眼中闪过一丝讥讽。这些游牧贵族,一边鄙视汉人,一边又渴望汉廷的认可,哪怕是来自他这样一个“僭越”的辽东太守。
“可以。”公孙度放下茶杯,“但我需要更多。乌延的兵力部署,秋猎的具体安排,还有...他身边有哪些贵族会随行。”
密使犹豫了一下:“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