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换！我交换！帮帮我！救救狩哥！！”
路明非那带着哭腔、却又斩钉截铁的嘶吼，如同绝望深渊中最后迸发出的火星，在这片意识与真实交织的诡异山巅回荡。
他没发现的是，在他喊出这句话时，山崖下人与龙势均力敌的战争，命运的天平已经倒向了某一方。
王座上的路鸣泽，脸上的笑容如同盛放的曼陀罗，妖异而满足。
“如你所愿，我亲爱的哥哥。”
他轻轻打了个响指。
“啪。”
清脆的声音仿佛某种界限被打破的宣告。
下一刻，路明非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被投入了高速旋转的旋涡，天旋地转，脚下古战场的厮杀声、巨龙的咆哮声瞬间远去、模糊。
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潮水般涌入他脑海的、冰冷而庞大的信息流，以及一股……他从未体验过的、仿佛源自灵魂本源的、浩瀚无边的力量！
这股力量是如此陌生，如此狂暴，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熟悉感，仿佛它本就沉睡在他血脉深处，只是此刻被强行唤醒。他的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骼，甚至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痛苦的嘶鸣和贪婪的欢唱！
小魔鬼的声音继续在他的耳边回荡。
“Something for nothing。”
......
青铜殿堂内，时间似乎只流逝了一瞬。
诺顿正抬起他那覆盖着青黑色鳞片的巨爪，准备给予瘫软在青铜柱下、似乎已经失去所有反抗能力的陈狩最后一击。他黄金瞳中的冷漠如同万古不化的寒冰，似乎对于碾死一只顽强点的虫子，他并没有太多额外的情绪。
然而，就在他的爪子即将落下的刹那——
一股极其突兀、极其恐怖的气息，如同沉睡了千万年的太古凶兽骤然苏醒，毫无征兆地从殿堂的另一个角落爆发开来！
这股气息...威严得仿佛至尊！
带着凌驾于众生之上的、绝对的压迫感！虽然还很微弱，如同风中残烛，但其本质的层次，竟然让诺顿那属于龙王的高傲灵魂，都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悸动！
他猛地转头，黄金瞳瞬间锁定了气息的来源——那个一直被他忽略、如同老鼠般躲在柱子后面瑟瑟发抖的另一个S级，路明非！
“终于来了么...”
此刻的路明非，已经不再是那个蜷缩着的衰仔。
他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身体微微低伏，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他身上的卡塞尔学院作战服被骤然膨胀的肌肉撑得紧绷，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覆盖着一层如同最深沉夜色凝聚而成的、墨黑色的鳞片！这些鳞片不像陈狩那般带着金属光泽，而是更像某种活着的、能够吸收一切光线的黑暗物质，散发着幽冷的死亡气息。
他的面容轮廓变得更加硬朗锋利，额角同样有短小的黑色犄角刺出，一双燃烧的黄金瞳不再是平时的怯懦或惊慌，而是充满了某种——空洞的威严与绝对的冰冷！仿佛神明借用了这具躯壳，俯瞰世间。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剑——那是从陈狩掉落在一旁的刀匣中自动飞出的、最为沉重、此刻又延展了数米、象征着极致力量与地位的双手巨剑——“傲慢”！
路明非，或者说，掌控了他身体的路鸣泽，单手提着那柄本该需要巨大力量才能挥动的“傲慢”，剑尖拖在青铜地面上，划出一连串细碎的火星。他微微歪着头，用那双空洞而威严的黄金瞳“看”着诺顿，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却令人不寒而栗的弧度。
“哦？看来还有一只——比较特别的小虫子？”诺顿收回了即将拍向陈狩的爪子，巨大的身躯完全转向路明非，黄金瞳中首次露出了真正意义上的、带着一丝惊疑不定的审视。“你的气息......”
他活了无尽岁月，见识过太多强大的存在，但眼前这个他这一世熟知的那个衰仔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与他记忆中的任何存在都无法完全对应，那种矛盾的、既熟悉又陌生的至尊气息，让他略感疑惑。
之前他还不相信，他熟悉的那个路明非怎么可能比陈狩还能打，看着都没什么混血种的气息，没想到此刻却截然不同了。
“聒噪。”
“路明非”开口了，声音不再是平时那种带着点懦弱的音调，而是变成了一种混合着少年清亮与古老威严的奇异嗓音，冰冷得不带丝毫感情。
话音未落，他动了！
没有蓄力，没有预兆！他脚下的青铜地砖轰然碎裂，墨黑色的身影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流光，速度快到超越了视觉的捕捉！手中的“傲慢”巨剑带着撕裂耳膜的凄厉尖啸，简单直接、却蕴含着某种大道至简的韵味，朝着诺顿当头劈下！
这一剑，没有任何花哨的技巧，只有最纯粹、最极致的力量与速度！
诺顿黄金瞳骤缩！对方的速度远超他的预料！他来不及多想，覆盖着厚重鳞片的龙臂交叉，悍然上架！
“轰——！！！！”
比之前陈狩与诺顿任何一次碰撞都要响亮、都要沉闷的巨响爆发！“傲慢”的剑锋狠狠斩在诺顿交叉的龙臂之上！
这一次，不再是势均力敌！诺顿那庞大如山的身躯，竟然被这一剑劈得向后踉跄了半步！龙臂上那坚不可摧的青黑色鳞片，竟然出现了细密的裂纹！一股蕴含着奇异破坏力的震荡顺着剑锋传递过来，让他手臂一阵发麻！
“什么？！”诺顿心中巨震！这一剑的力量，已经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人类形态怎么可能拥有这么强的力量！
“路明非”一剑劈退诺顿，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手腕一翻，“傲慢”如同没有重量般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由劈砍变为横削，直扫诺顿的腰腹！剑势如同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近乎艺术的杀戮美感，却又快如闪电，狠辣无情！
诺顿怒吼一声，龙尾如同钢鞭般抽出，试图拦截，同时另一只龙爪掏向“路明非”的心脏！
“铛！”
“嗤啦！”
龙尾与剑锋再次碰撞，火花四溅！“路明非”身形如同鬼魅般微微一晃，差之毫厘地避开了掏心一爪，但胸前的黑色鳞片也被爪风撕裂了几片，渗出暗红色的血迹。
短短几个呼吸间，两人以快打快，疯狂对攻了十数招！墨黑色的身影与青黑色的巨兽在殿堂中高速移动、碰撞，剑光与爪影交织，轰鸣声不绝于耳！
“他的力量...很强，速度也快。龙躯果然还是比人类形态要强不少啊。”在路明非的意识深处，一个冷静到近乎残酷的声音点评着，那是路鸣泽。
“不过，陪他玩一会儿也就差不多了。”
就在这时，“路明非”猛地向后一跃，与诺顿暂时拉开了距离。他单手拄着“傲慢”，另一只手缓缓抬起，五指张开，对准了诺顿。
他闭上了眼睛，仿佛在感应着什么。一串古老、晦涩、却蕴含着极致冰寒规则的龙文，以一种低沉而威严的语调，从他口中缓缓吟诵而出。
这龙文仿佛拥有魔力，每一个玄奥的音节吐出，殿堂内的温度就开始急剧下降！空气中弥漫的水汽瞬间凝结成白色的冰晶簌簌落下！地面上陈狩和诺顿洒落的鲜血迅速冻结成暗红色的冰凌！周围那些经历了千年岁月的青铜墙壁和巨柱表面，发出了“咔嚓咔嚓”的脆响，覆盖上了一层越来越厚的、泛着幽蓝色光泽的坚冰！
整个空间的色彩都仿佛被剥离，只剩下黑白与幽蓝！
言灵·冰之皇！位于冰系言灵顶点的恐怖存在，于此再现！
与此同时，长江之上，摩尼亚赫号甲板。
正在准备下水支援的恺撒、楚子航等人，同时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这场笼罩天地、下了整整一天一夜的大雪，竟然...毫无征兆地停了。
不，不是停了。更像是天空中的雪花，在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下，诡异地悬浮在了半空中，不再下落。不仅如此，周围那刺骨的寒意，似乎也在悄然减退，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疯狂地抽取着这片天地间的“寒冷”。
“怎么回事？”恺撒皱紧眉头，看向天空，冰蓝色的瞳孔中满是疑惑。
——
青铜殿堂内。
随着“路明非”的吟唱，无尽的寒气向他抬起的掌心疯狂汇聚！空气中的水分、墙壁上的冰霜、甚至诺顿身上散发出的热量，都被强行掠夺、转化！
一柄巨大无比、通体晶莹剔透、仿佛由万古玄冰雕琢而成的巨型冰矛，在他掌前方迅速凝聚成形！冰矛的尖端，闪烁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寒光！
诺顿感受到那冰矛中蕴含的、足以威胁到他生命的恐怖力量，黄金瞳中终于露出了凝重之色。他下意识地张开巨口，胸腔剧烈起伏，试图引动他最本源的力量——君焰！他要以绝对的高温，融化这该死的寒冰！
然而，就在他调动火元素，龙文即将脱口而出的瞬间——
一串清晰而快速的英文单词，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律动，如同无形的锁链，悄无声息地缠绕上了他！
“No glues.”
这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规则之力！
诺顿惊恐地发现，他和与生俱来的、如同臂使的火元素之间的联系，竟然...被硬生生切断了！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他与整个世界的火元素隔离开来！他张着嘴，龙文在喉咙里滚动，却无法引动丝毫火焰！那种感觉，就像一个习惯了呼吸的人突然被扼住了咽喉！
“怎么可能？！！”无与伦比的震惊，首次出现在这位龙王的心头！这种剥夺权柄的手段，他只在那两位至尊那里见过！
就在他这心神失守的瞬间——
“去。”
“路明非”冰冷地吐出一个字。
那柄凝聚了浩瀚寒冰之力的巨型冰矛，如同来自冰封神国的裁决之枪，瞬间撕裂空气，带着冻结一切的死亡气息，射向了无法使用言灵、空门大开的诺顿！
“吼——！！！”
诺顿只能发出不甘的咆哮，将全部力量灌注于双臂和龙翼，交叉护在身前，试图硬扛这必杀一击！
“轰咔——！！！”
冰矛精准地命中诺顿交叉的双臂！极致的寒冷与龙王强大的肉身悍然碰撞！
没有爆炸，只有令人牙酸的、冰块急速冻结和骨骼不堪重负的碎裂声！冰矛并未贯穿诺顿，而是在接触的瞬间轰然炸开，化作一股席卷一切的接近绝对零度的寒潮，将诺顿彻底吞没！
肉眼可见的，诺顿庞大的身躯从双臂开始，迅速覆盖上一层厚厚的、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坚冰！冰层如同活物般向上蔓延，冻结了他的胸膛、脖颈、头颅......
他保持着格挡的姿势，黄金瞳中的震惊和愤怒被永恒地凝固，变成了一尊巨大的、散发着森然寒气的冰雕！
言灵·冰之皇，一击冰封龙王！
就在诺顿被彻底冰封，行动能力被完全剥夺的这一刻——
一道暗红色的身影，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动了！
是一直瘫软在旁、看似重伤垂死的陈狩！
他不知何时已经重新站起，身上的伤口虽然依旧狰狞，但流血早已止住，甚至一些较浅的伤口已经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愈合！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没有丝毫之前的虚弱，只有冷静到极致的杀意和等待已久的机会！
他猛地吸气，胸腔如同风箱般鼓起，全身残余的力量，连同那无眠君主血脉中的暴戾，尽数灌注于重新握在手中的“暴怒”斩马刀！
刀身之上，那些暗沉的纹路如同血管般骤然亮起，发出渴望饮血的兴奋嗡鸣！
第一步踏出，青铜地面龟裂！
第二步，身影已如离弦之箭，冲向那尊巨大的冰雕！
第三步，他腾空而起，双手握刀，将“暴怒”高举过头顶，全身肌肉绷紧如弓，暗红色的鳞片在幽蓝的冰光映照下，反射出凄艳的光泽！
“死！！！”
他发出一声石破天惊的怒吼，如同死神的宣告！
第一刀，横斩！
“咔嚓——！！！”
凝聚了陈狩全部力量、饱含屠龙意志的“暴怒”，带着无坚不摧的锋芒，狠狠地斩入了诺顿被冰封的脖颈！坚硬的龙骨、冻结的血肉，在这一刀面前如同纸糊！巨大的龙王头颅，带着凝固的惊愕表情，与身躯分离，高高飞起！
第二刀，直刺！
几乎在头颅飞起的同一瞬间，陈狩手腕一抖，刀势未尽，“暴怒”由横斩变为突刺，如同毒龙出洞，精准无比地、狠狠地刺入了诺顿胸膛那道被贤者之石子弹击中、又被冰封的伤口！
“噗——！”
刀锋穿透冰层，穿透肌肉，最终狠狠地扎入了那层坚硬的护心骨之后——龙王诺顿那颗仍在微弱跳动的心脏！
“轰——！！！”
仿佛最后的生命之火被彻底掐灭，诺顿那无头的、被冰封的庞大身躯内部，发出了低沉的轰鸣。
“唔...终于...结束了...”
炽白色的火焰从巨大的躯体的每一个角落，从脖颈的断口，从胸前的伤口中，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
这火焰并非诺顿主动操控的君焰，而是龙王陨落时，权柄与力量失去掌控、化虚为实、回归躯体的最后光辉！
火焰熊熊燃烧，迅速吞噬了冰雕，吞噬了诺顿的躯体和头颅。在二人注视下，那青黑色的龙躯在火焰中逐渐融化、变形，最终缓缓收缩、凝聚，化作一具巨大、苍白、交织着青铜与火焰纹路的——
龙骨十字。
青铜与火之王，诺顿，于此，彻底陨落。
殿堂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火焰燃烧发出的噼啪轻响，以及...某个力竭倒地的声音。
“路明非”身上那墨黑色的鳞片如同潮水般褪去，额角的犄角也缩回体内，眼中那空洞的威严和冰冷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疲惫和茫然。
他手中的“傲慢”巨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那股支撑着他的、浩瀚而陌生的力量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随之而来的是仿佛灵魂都被抽干的极致虚弱感。
路明非腿一软，眼前一黑，向前栽倒。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瞬，他模糊地感觉到，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扶住了他，耳边似乎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复杂的叹息。
还有一个不屑的冷哼声，骂了句什么：“又抢人头！”
然后，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
感谢“玄黄殿的李川”送的催更符，更啦更啦！这两章都很长，望细嚼慢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