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的日头落得快，刚过酉时，鸣沙山的沙丘就被染成了橘红色，风卷着沙粒掠过耳畔，像谁在低声吟唱。秦枫背着半满的背包，手里攥着玄山氏手记，脚步踩在松软的沙地上，每走一步都要陷下去半截——他们已经在沙山里转了两个时辰，眼看天就要黑透，却连半点舍利碎片的线索都没找到。
“歇会儿吧。”苏晴扶住他的胳膊，声音里带着些微喘息。她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手里的水壶已经见了底，“再走下去，天黑透了容易迷路，鸣沙山的夜风能把人吹跑。”
秦枫点点头，跟着她在一块背风的大岩石后坐下。岩石被晒了一天，还带着余温，靠在上面能稍微抵御些风沙。他掏出最后半瓶水，递给苏晴：“你先喝，我再看看手记。”
苏晴接过水壶，只抿了两口就递了回来，目光落在远处连绵的沙丘上：“你说，手记里写的‘沙中莲，月下现’，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找了一下午，连朵莲花的影子都没见着。”
秦枫翻开手记，泛黄的纸页在风中轻轻颤动。那行关于敦煌舍利藏地的记载，除了“沙中莲，月下现”，就只有一幅简单的手绘——画面是座沙丘，沙丘顶端画着半朵莲花，花心里有个极小的“鸣”字。他指尖划过那个“鸣”字，忽然想起下午在鸣沙山景区听到的传说：鸣沙山深处有座“回音沙丘”，夜里风吹过的时候，沙子会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有人在哭，又像钟鼓在鸣。
“会不会是回音沙丘？”他突然抬头，“‘鸣’字对应回音，‘沙中莲’可能是说沙丘的形状像莲花，只有在月下才能看出来。”
苏晴眼睛一亮，立刻站起身：“那我们现在就去找！再晚月亮就升起来了，正好能辨形状。”
两人不敢耽搁，收拾好东西就往鸣沙山深处走。天色越来越暗，橘红色的沙丘渐渐变成了深褐色，风也越来越大，卷起的沙粒打在脸上，疼得人睁不开眼。秦枫把外套脱下来，罩在苏晴头上，自己则眯着眼，凭着记忆里景区地图的方向，往传说中回音沙丘的位置走。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苏晴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你看！那座沙丘是不是像半朵莲花？”
秦枫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一座沙丘孤零零地立在夜色里，顶端的轮廓在渐亮的月光下，竟真的像半朵盛开的莲花，花瓣的弧度、花心的凹陷，都和手记里的手绘分毫不差。更奇的是，风掠过沙丘时，沙子果然发出了“呜呜”的声响，不是杂乱的风声，而是带着节奏的回音，像谁在远处吹着哨子。
“就是这里了！”秦枫心里一喜，拉着苏晴快步跑过去。刚靠近沙丘，他的天眼突然轻轻一跳——指尖传来一阵熟悉的温热，和之前感应舍利碎片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他蹲下身，用手拨开表层的细沙。沙子下面是稍硬些的沙砾，再往下挖了约莫半尺，指尖突然碰到个冰凉的东西——不是石头，而是金属的触感，还带着些微的纹路。
“找到了！”秦枫立刻加快了动作，苏晴也蹲下来帮忙，两人用手刨着沙子，指尖很快磨得发红。随着沙子被一点点拨开，一个巴掌大的铜制莲花座渐渐露了出来——莲花座的花瓣层层叠叠，每片花瓣上都刻着细小的梵文，花心处有个圆形的凹槽，正是用来放置舍利碎片的形状。
可就在秦枫伸手去拿莲花座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哨音——“咻——”的一声，划破了鸣沙山的夜，和沙丘的回音混在一起，竟让人莫名地心慌。
“是莲生教的追魂哨！”苏晴脸色骤变，猛地抓住秦枫的手腕，“我爸的手记里写过，莲生教追踪目标时，会吹这种哨子，哨音能乱人心神，还能召唤附近的教徒！”
秦枫刚把莲花座攥在手里，就觉得耳边的回音突然变得刺耳起来，沙子的“呜呜”声里，竟夹杂着隐约的脚步声，像是有很多人正朝着这边跑来。他抬头看向远处，月光下，十几个黑影正从不同的方向围过来，手里的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胸前的铜莲徽章格外显眼——正是莲生教的人！
“快走！”秦枫把莲花座塞进怀里，拉起苏晴就往沙丘后面跑。他知道莲生教的手段，上次在五台山，若不是靠着舍利碎片的力量，他们根本逃不出幻阵，这次对方人多势众，硬拼肯定不行，只能先找地方躲起来。
两人刚跑下沙丘，身后的哨音又响了起来，比刚才更急，像是在催促同伴加快速度。苏晴回头看了一眼，脸色更白：“他们手里有火把！至少有二十个人！”
秦枫心里一沉，鸣沙山到处都是开阔的沙丘，根本没什么遮挡物，一旦被火把照到，就等于成了活靶子。他正着急，突然脚下一滑，差点摔进一个沙坑——那沙坑藏在两座沙丘之间，上面覆盖着一层薄沙，若不是他踩空，根本发现不了。
“这里有个坑！”秦枫立刻拉着苏晴跳了进去。沙坑不深，刚好能容下两个人蜷缩着，顶部的薄沙和周围的沙丘颜色一致，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两人刚躲好，就听到脚步声从坑边经过，火把的光扫过坑顶的沙子，吓得苏晴屏住了呼吸。
“人呢？刚才明明看到他们往这边跑了！”一个粗哑的声音响起，是莲生教教徒的声音。
“哨音还在响，肯定没跑远。”另一个声音接话，“教主说了，必须拿到莲花座里的舍利碎片，谁要是让他们跑了，就等着被扔进沙暴里喂沙子！”
脚步声渐渐远去，可哨音却始终在附近盘旋，像附骨之疽一样，让人心里发毛。秦枫能感觉到怀里的莲花座在微微发烫，似乎也在感应着外面的危险。他悄悄掀起一点沙粒，往外看了一眼——只见那些教徒正举着火把，在沙丘间来回搜索，火把的光连成一片，把半个夜空都照得通红。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苏晴凑到他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哨音能定位，我们躲在这里，迟早会被找到。”
秦枫点点头，指尖在莲花座上轻轻摩挲。花瓣上的梵文在月光下泛着极淡的光，他忽然想起五台山那枚舍利碎片的用法——舍利能引动玄山之力，或许这莲花座也有什么玄机。他试着用指尖按住花心的凹槽，将一丝玄气注入进去，果然，莲花座突然发出了微弱的金光，金光顺着他的指尖蔓延开来，竟在沙坑顶部形成了一层透明的屏障，把外面的哨音都隔绝了大半。
“有用！”苏晴眼睛一亮，“这屏障能挡住声音？”
“不仅能挡声音，还能隐藏气息。”秦枫低声说，“刚才在五台山，舍利碎片就是这样帮我们躲过莲生教的追踪的。不过这金光维持不了多久，我们得趁他们还没发现，赶紧离开鸣沙山。”
他刚要收起金光，突然听到坑外传来一阵不同的脚步声——不是教徒的粗重脚步，而是更轻、更稳的步伐，像是有人在刻意放轻脚步。紧接着，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带着些微的笑意：“秦枫，躲了这么久，该出来了吧？”
秦枫的心猛地一沉——这声音，他记得！是莲生教的圣女，上次在五台山幻阵里，就是她用邪术制造出苏晴的幻象，差点让他走火入魔。
“别出去。”苏晴紧紧抓住他的手，“她肯定设了陷阱！”
可话音刚落，沙坑顶部的薄沙突然被人掀开，一道寒光直刺下来——是圣女手里的软剑，剑尖泛着青黑色的光，显然淬了毒。秦枫反应极快，立刻用莲花座挡住剑尖，“当”的一声脆响，软剑被金光弹开，圣女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果然在这儿。”圣女站在沙坑边，月光照在她脸上，脸色苍白得像纸，嘴角却挂着冷笑，“秦枫，把莲花座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若是不然，我就让这些沙子，把你们俩慢慢埋了。”
她身后，十几个教徒已经围了过来，火把的光把沙坑照得亮如白昼。秦枫抱着苏晴，慢慢从沙坑里站起来，怀里的莲花座还在发烫，金光却越来越弱——刚才挡住软剑那一击，消耗了太多玄气。
“舍利碎片是玄山氏守护的秘宝，凭你们也配拿？”秦枫冷笑一声，握紧了手里的莲花座，“上次在五台山，让你侥幸逃脱，这次，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从这里走出去。”
圣女的脸色变了变，突然吹了一声不同的哨音——这次的哨音更尖、更急，像是在召唤什么。很快，远处传来一阵“沙沙”的声响，秦枫抬头一看，只见沙丘后面竟跑出来十几只体型硕大的沙狼，眼睛在夜色里泛着绿光，正朝着他们这边扑过来。
“这是我们莲生教养的沙狼，最喜欢吃活人。”圣女笑得越发残忍，“我倒要看看，你是想被狼吃掉，还是想把莲花座交出来。”
沙狼越跑越近，嘴里的獠牙清晰可见，腥气顺着风飘过来，让人作呕。苏晴紧紧抓着秦枫的胳膊，却没有丝毫退缩，反而从背包里掏出一把匕首——那是秦枫之前给她的，说是用来防身，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别怕。”秦枫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目光落在怀里的莲花座上。他突然想起手记里的一句话：“莲生万物，亦能克邪。”莲花座是盛放舍利的容器，本身就蕴含着玄山的正气，或许能克制这些被邪术控制的沙狼。
他深吸一口气，将剩下的玄气全部注入莲花座。这一次，金光不再是柔和的屏障，而是化作一道道金色的光刃，从莲花座的花瓣间射出来，直刺向扑过来的沙狼。沙狼碰到光刃，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转身就往回跑，可刚跑了几步，就倒在地上抽搐起来，很快没了动静——光刃不仅伤了它们的身体，还驱散了控制它们的邪术。
圣女脸色大变，没想到莲花座竟有这样的力量。她咬了咬牙，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令牌，令牌上刻着一朵黑色的莲花：“既然你不肯交出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将令牌往地上一摔，令牌“啪”地碎成了两半，紧接着，地面突然开始震动，沙丘顶部的沙子“哗哗”地往下滑，像是要发生沙暴。秦枫的天眼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他看到远处的沙丘后面，竟浮现出一层黑色的雾气，雾气里隐约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们——是莲生教的邪祟之气，被令牌引出来了！
“快走！这里要塌了！”秦枫拉着苏晴，转身就往鸣沙山外跑。身后的圣女还在大喊：“你们跑不掉的！舍利碎片终究是我们莲生教的！”可她的声音很快就被沙子的“呜呜”声和邪祟的嘶吼声淹没。
两人拼命地跑，脚下的沙子越来越软，好几次差点陷进去。秦枫怀里的莲花座还在发光，金光虽然弱了些，却始终在他们周围形成一道屏障，挡住了追来的邪祟之气。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看到远处鸣沙山景区的灯光，两人才终于松了口气，脚步也慢了下来。
苏晴靠在秦枫身上，大口地喘着气，头发和衣服上都沾满了沙子，却笑得格外灿烂：“我们……我们又躲过一劫。”
秦枫点点头，掏出怀里的莲花座——花心的凹槽里，果然躺着一枚舍利碎片，碎片泛着淡金色的光，和之前那枚放在一起，刚好能拼成四分之一朵莲花的形状。他把碎片小心地放进锦盒，又看了一眼身后的鸣沙山——夜色里，那座“莲花沙丘”已经被沙子埋了大半，邪祟的雾气也渐渐散去，只有那“呜呜”的回音，还隐约能听到，像是在为他们的逃脱叹息。
“休息一下，我们连夜离开敦煌。”秦枫摸了摸苏晴的头，“莲生教不会善罢甘休，下一站普陀山，我们得提前做好准备。”
苏晴点点头，靠在他身边，看着远处的灯光。夜风还在吹，沙子还在鸣，可她心里却很踏实——只要和秦枫在一起，就算面对再多的危险，她也不怕。而此刻的鸣沙山深处，圣女站在坍塌的沙丘前，手里攥着破碎的令牌，脸色狰狞：“秦枫，苏晴……我们普陀山见。”她的声音被风沙卷走，消失在夜色里，只留下满地的狼藉，和那枚已经被取走舍利的空莲花座，静静地躺在沙砾中，等待着下一个有缘人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