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伏诛带来的振奋,如同强劲的春风,吹散了笼罩在团队上空最后的阴霾,也催生了蓬勃的生机。洞穴内的气氛彻底变了样,以往那种被生存压力逼迫出的、带着绝望色彩的坚韧,逐渐被一种充满希望和干劲的积极所取代。
首当其冲的,便是对硝土矿脉的正式开发。威胁的铲除,意味着他们可以安心、高效地获取这种战略资源。沈云疏不再满足于小打小闹的提纯试验,她开始系统地规划整个生产流程。
在林栖的帮助下,他们在靠近洞穴入口、但又有岩石遮蔽通风处,搭建了一个更加稳固和高效的提纯工坊。用石板垒砌了多个用于浸泡硝土的大型浅池,过滤装置也升级为多层、可替换的竹木框架结构,大大提升了效率。沈云墨和石头成了工坊的主力,负责硝土的搬运、粉碎和浸泡过滤等体力活。阿昌则负责照料火堆和协助结晶过程,这个少年心思细腻,对火候的把握竟然颇有天赋。
第一批大规模提纯出的硝酸钾晶体,数量颇为可观,装满了两个密封的大陶罐。看着那雪白晶莹的颗粒,沈云疏心中充满了成就感。这不仅仅是火药原料,更是他们安身立命的基石之一。
有了相对充足的硝石,火药的制备也走上了正轨。沈云疏制定了严格的操作规程:所有工序必须在指定区域、由专人负责,严禁明火靠近,混合过程必须轻缓,成品必须密封储存在特制的、垫有干草的防火木箱中,并远离居住区。她甚至利用闲暇时间,开始尝试制作不同规格的火药包,有小巧的用于投掷的,也有加大份量、准备用于未来可能遇到的更坚固障碍的“爆破包”。
与此同时,周砚的康复也进入了新的阶段。在持续的内服外敷和林栖不时带回的、药效更强的草药作用下,他右肩那骇人的青紫肿胀已基本消退,虽然骨骼的畸形依旧明显,手臂也无法抬起,但持续的低热终于彻底退了,精神气色都好了很多。他开始更加系统地进行左手的康复训练,不仅仅是力量练习,更侧重于灵活性、稳定性和爆发力的培养。
沈云疏用边角料为他制作了几个不同重量的沙袋,让他进行抓握、平举和挥舞练习。周砚对自己要求极为严苛,常常练到左臂酸痛颤抖、额角青筋暴起也不肯停歇。他知道,右臂恢复的希望渺茫,他必须尽快让左手达到甚至超越右手曾经的水平,才能重新担负起守护之责。
他还开始将自己的战斗经验和技巧,更加系统地传授给沈云墨、石头和阿昌。不仅仅是简单的刺杀劈砍,更多的是关于战机的把握、地形的利用、以及如何在劣势下保全自己、反击敌人。三个少年如同干涸的土地汲取雨水般,疯狂地学习着,他们的眼神日益锐利,动作间也渐渐褪去了青涩,多了几分沉稳与悍勇。
食物的压力,随着对山谷探索的深入而得到缓解。林栖带着沈云墨,开始有目的地对山谷进行地毯式搜索。他们避开了怪物尸体腐烂的区域(那里气味实在令人无法忍受),在更远的地方,发现了小片的野粟和几种高产的块茎作物。虽然数量不多,但意味着可以进行移植和培育,为未来的稳定食物来源带来了希望。狩猎的收获也稳定了许多,没有了顶级掠食者的压制,山谷中的小型动物数量似乎有所恢复。
这一日,林栖和沈云墨在一次探索中,带回来了一个意外的发现——几株生长在背阴岩石下的、挂着红彤彤小浆果的灌木。
“林栖哥说这个叫‘灯笼果’,鸟儿很爱吃,他以前试过,没毒,就是酸得很。”沈云墨献宝似的将一小捧浆果递给沈云疏。
沈云疏拿起一颗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这分明就是野生的树莓(覆盆子)!她小心地尝了一颗,果然酸涩无比,但回味却带着一丝甘甜和独特的香气。
一个念头瞬间闪过她的脑海。
“我们有糖吗?或者蜂蜜?”她急切地问。
众人都是一愣,摇了摇头。糖和蜂蜜,在这灾荒年月,是比盐更珍贵的奢侈品。
沈云疏却不气馁,她看着那些红艳艳的浆果,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没有糖,我们可以试试发酵!”
“发酵?”周砚靠坐在不远处,闻言投来好奇的目光。
“对!”沈云疏解释道,“把这些果子捣碎,密封起来,让它自然发酵,或许能做出果酒或者果醋!就算不成功,发酵后的产物也可能有别用处!”
这个新奇的想法立刻引起了大家的兴趣。反正这些浆果酸涩难食,试试也无妨。在沈云疏的指导下,王氏和春婶小心翼翼地将采集回来的灯笼果捣碎,装入一个洗净的、密封性不错的陶罐中,只装了七分满,然后用多层油布和皮绳紧紧扎住罐口,放在了洞穴里温度相对恒定的角落。
“接下来,就是等待了。”沈云疏拍了拍陶罐,心中充满期待。这不仅仅是为了获得一种可能的饮品或调味品,更是一种象征——他们开始有余力,去追求生存之外的一点点“生活”品质了。
团队的凝聚力也在日常中不断增强。沈槐负责统筹物资和工坊的杂务,王氏和春婶负责伙食和照料伤员孩子,阿禾和大丫除了帮忙,也开始跟着沈云疏学习辨认草药和简单的处理知识。铁蛋的脸色红润了许多,偶尔会在洞穴里蹒跚学步,咿咿呀呀的声音给这个艰苦的“家”增添了几分生气。
沈云疏甚至开始规划洞穴内部的空间。她用石块和木板简单地区分了居住区、工坊区、仓储区和炊事区,虽然简陋,却让整个空间显得井然有序。她还带着阿禾和大丫,用收集到的柔软干草和皮子,为大家重新铺设了更加厚实舒适的床铺。
夜晚,篝火旁不再是死气沉沉的寂静。有时,林栖会难得地讲述一些他在山林中遇到的奇闻异事,或者某种野兽的习性;有时,周砚会考较沈云墨三人的武艺进展,指出不足;有时,沈云疏则会分享一些她“梦中”得知的、关于种植、水利或者卫生的有用小知识。这些交流,不仅增长了见闻,更在无形中强化了彼此的纽带。
他们不再仅仅是一群为了活命而凑在一起的逃亡者,他们正在努力地,将这片阴暗潮湿的地下洞穴,经营成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可以遮风挡雨、共同前行的“家园”。
当然,挑战依然存在。外部环境依旧险恶,王把头、山魈、乃至可能存在的其他乱兵流匪,都是潜在的威胁。内部的物资,尤其是盐和某些特定药品,依旧紧缺。周砚的伤能否恢复到理想状态,还是未知数。
但此刻,坐在温暖的篝火旁,听着周砚低沉地讲解着如何利用手腕力量增加刺击速度,看着林栖默默擦拭着他那把仿佛具有生命的长弓,听着沈云墨和石头因为某个招式争论不休,闻到角落里那罐正在悄然发酵的浆果散发出的、若有若无的甜香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