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无形的“静滞”力场如同冰潮般涌来,陈洋感觉自己的思维仿佛陷入了泥沼,连调动【万象刀】的念头都变得迟缓。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体内五器循环的核心——【坤元釜】的力量自发地微微震动,一股厚重、承载的意蕴如同大地般护住他的心脉,让他不至于瞬间被彻底冻结。
同时,他背后包裹中的【万象刀】发出一声不甘的轻鸣,风雷之意虽被压制,却依旧顽强地撕开了一丝力场的缝隙!
就是这一丝缝隙!
陈洋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刺激下,精神为之一清!他没有选择硬撼那几乎不可抗拒的“静止”之力,而是脚下发力,身形如游鱼般向后滑退,间不容发地避开了力场的核心笼罩范围!
力场边缘掠过,他依旧感觉半边身子一阵冰冷麻木,动作慢了半拍,但终究是躲开了!
冰雅那冰蓝色的眼眸中,第一次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她的“绝对冷冻”并非单纯的低温,而是涉及时间层面的局部静滞,寻常手段根本无法抵御甚至察觉。这个身上带着“混乱时间印记”的男人,竟然能挣脱?
陈洋站稳身形,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心中的悸动。他知道,刚才只是取巧,若非【坤元釜】和【万象刀】自发护主,他恐怕已经和那口酸菜缸一样,成了一座冰雕。正面对抗冰雅的能力,目前来看,几乎不可能。
他没有恋战,深深地看了一眼那被冰封的酸菜缸和瘫坐在地、失魂落魄的老金,对林晓雨使了个眼色。林晓雨会意,立刻上前扶起老金,三人迅速退入旁边的小巷,消失在错综复杂的街区间。
冰雅并没有追击,她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陈洋消失的方向,如同冰雕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冰蓝色的眸子深处,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数据流闪过,像是在分析和记录。
……
暂时摆脱了危机,三人在老金一个远房亲戚闲置的平房里安顿下来。房间里烧着土炕,暖烘烘的,与外面的冰天雪地形成鲜明对比。但气氛却无比沉重。
老金坐在炕沿,佝偻着背,眼神空洞,一遍遍喃喃着:“完了…全完了…一百多年的老汤头…没了…”那口酸菜缸不仅仅是腌菜的工具,更是他们家族一代代传承下来的“菌群”宝库,是风味的灵魂所在。被冰雅这么一冻,里面的微生物全部死亡,所谓的“百年传承”已然名存实亡。
陈洋没有急着安慰,他知道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他需要理解,需要找到对抗冰雅那种“绝对静止”理念的方法。
“金大爷,”陈洋坐到老金身边,递过一碗热水,“东北的冬天,这么冷,这么长,地都冻得梆硬,啥也长不了。那咱们老祖宗,是咋熬过来的?”
老金木然地抬起头,看了陈洋一眼,似乎没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
“猫冬呗。”旁边炕头上盘腿坐着的老金亲戚,一个同样满脸风霜的老汉,吧嗒着旱烟袋,接过了话茬,“人猫冬,牲口猫冬,连地也得猫冬。”
“猫冬…就是躲起来,不动?”陈洋引导着问。
“哪能是不动?”老汉吐出一口烟圈,眼神悠远,“猫冬,是藏着,是蓄着力!外头天寒地冻,屋里头得烧得暖暖和和的,把秋收的粮食、腌的酸菜、冻的货,都拾掇好。人歇着,心不能歇,琢磨着开春咋种地,咋安排。你看那山里的熊,猫冬睡得死死的,可它肚里揣着油,心里憋着劲,就等开春出去觅食呢!”
“还有那冻梨冻柿子,”老汉用烟袋杆指了指窗外,“你以为冻上了就死了?瞎扯!那是在冰壳子里头,悄摸地转化哩!甜味越攒越厚实!这叫…叫啥来着?”老汉挠了挠头。
“于至寒处守至暖,在静默中待惊雷。”陈洋轻声接道,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老汉一拍大腿:“对!就这个理儿!小伙子有文化!”
陈洋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银装素裹的世界。在他的【解析之眼】下,世界呈现出另一番景象。那厚厚的冰雪之下,大地并非死寂,依旧有微弱的地热在缓缓流动,滋养着深眠的根系。那些被冰雪覆盖的植物,生命活动降到了最低,却并非停止,而是在积累,在等待。
“猫冬…不是被动地忍受严寒,而是主动地利用严寒!”陈洋转过身,眼神越来越亮,“用极致的‘外静’,来守护和转化内在的‘生机’!静止,是为了更好地动!冻结,或许…也是一种形式的‘孕育’?”
他想到了冰雅的“绝对冷冻”。那并非真正的“永恒”,而是一种强行施加的、剥夺了所有变化可能性的“死寂”。它留住了形态,却扼杀了生命。而东北自然的“冻”,是包容性的,是过程的一部分,它在冰封的外表下,允许并催化着内在的缓慢转化!
两者的本质,截然不同!
他立刻让老金的亲戚找来几个最普通的、用传统方法冻制的冻梨。那冻梨黑不溜秋,硬得像石头。
陈洋拿起一个,没有用温水浸泡,而是直接祭出了【万象刀】。他没有用刀去砍,而是将刀尖轻轻点在冻梨表面,闭上了眼睛。
解析之眼全力运转!他的心神沉入其中,“看”到了那坚硬冰壳之下,果肉细胞的结构,看到了其中被锁住的汁水、糖分,以及那在低温下依旧缓慢进行的、赋予其独特风味的转化过程。
他理解了这“冻”的“理”。
下一刻,他手腕微动,万象刀沿着某种玄奥的轨迹,如同清风拂过,又带着一丝雷的精准,在冻梨表面极速点划了数十下!刀尖并未深入,只是切断了连接冰壳与内部果肉最关键的、阻碍风味释放的几处“节点”,同时,一丝微不可察的、蕴含【千沸鼎】“鼎沸”意境的热力,透过刀尖精准地传递进去,并非解冻,而是“唤醒”!
做完这一切,陈洋轻轻一捏。
“咔嚓”一声轻响,冻梨外部的冰壳均匀地碎裂脱落,露出里面金黄饱满、仿佛蕴含着流动阳光的果肉,一股比之前更加醇厚、更加奔放的甜香瞬间爆发出来!这甜香带着冷冽的气息,却奇异地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陈洋将处理好的冻梨递给老金。
老金迟疑地接过,咬了一口。果肉入口即化,汁水丰盈到了极致,那甜味复杂而富有层次,带着天然的果酸和一丝仿佛被岁月酿造过的醇厚,瞬间充盈了整个口腔,甚至驱散了他心头的部分寒意。
“这…这…”老金瞪大了眼睛,看着手中只剩下果核的冻梨,又看看陈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他吃了一辈子冻梨,从未尝过如此淋漓尽致、将冻结之美与生命之甜完美融合的味道!
“金大爷,您看,”陈洋微笑道,“咱们的‘冻’,不是死的,是活的。冰雅那种冻,才是真正的死路。她偷走的不是时间,是时间带来的…无限可能。”
他握紧了手中的万象刀,感受着其中风雷之意的流转,也感受到了那丝新领悟的、“于至寒处守至暖”的静默力量。
“她的‘绝对冷冻’,并非无解。”
“或许,破解之道,就藏在这‘猫冬’的哲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