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宿舍的路浸在夜色里，长到心慌，又短得舍不得。
苏念和李将来并肩走，沉默像层温温的雾裹着两人——跟之前的紧绷不一样，这会儿的沉默里，全是庆功宴上那个“差一厘米就贴上”的拥抱余温，烫得她心尖发颤。
苏念心跳快得要蹦出来，脸颊热意被夜风扫下去点，可他余光往这边飘一眼，那猜不透的眼神，立马让她耳尖红到耳根，脸又烧了起来。
手心全是汗，攥着背包带的手指都发滑，只能更用力抓着，想捞点踏实的劲儿。
他刚才那一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喝了酒没忍住？
还是……真的对她有意思？！
她不敢问，连深想都不敢——这氛围太脆了，像刚吹的糖泡，稍微喘口气都怕戳破，空气里都飘着说不清的甜。
到女生宿舍楼下，暖黄路灯把两人影子拉得老长，缠在一起拧不开。往常到这儿，顶多一句“再见”就转身，可今晚，李将来停住脚，没走。
苏念心“咯噔”一下悬到嗓子眼，呼吸都放轻了——他要干嘛？
他转过身对着她，路灯的光落在他深黑眼睛里，碎成星星点点的亮。平时的冷硬劲儿没了，眉眼软下来，盯着她的样子，专注得让人腿软。
“还早，”他开口，声音在静夜里沉得像大提琴，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要不要……再走会儿？”
不是命令，不是通知，是实打实的问话——选择权全交到她手里了。
苏念几乎条件反射点头，声音都带颤：“好！”
她怕啊！怕这独处时光就这么没了，怕回宿舍后，翻涌的念头能把她吞了。她太需要再多待会儿，哪怕只是走路，也想多感受这份甜。
两人没往人多的地方去，像有默契似的，直奔校园最偏的人工湖。夜风吹过湖面，带过来湿乎乎的水汽和青草香，远处教学楼的灯次第亮着，星星点点的，像谁打翻了装碎钻的盒子，撒了满地暖融融的光。
沿着湖岸慢慢走，还是没怎么说话，可那股甜丝丝的默契，在两人之间绕来绕去。好像经过庆功宴的热闹，还有那个没预兆的亲近，有些事儿，不用开口也懂。
走了一段，李将来在长椅前停下，侧身看她：“坐会儿？”
“嗯。”苏念先坐下，双手规规矩矩放膝盖上，后背都绷直了——他坐在旁边，一拳的距离，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混着青草香飘过来，害得她心跳又乱了。
李将来没看她，目光落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静了几秒，才慢慢开口，声音稳得很，却带着从未有过的郑重：“苏念。”
他叫了她的名字，不是“学姐”。
这两个字在静夜里滚出来，带着点缱绻，苏念心猛地一揪，全身神经都绷紧了，屏住呼吸转头看他——夜色柔化了他的侧脸，下颌线都没那么锋利了。
“关于工作室，还有以后，”他接着说，语气很沉，像说一个想了无数遍的计划，“我有好多想法，有些……可能听着有点疯。”
他顿了顿，转头看她一眼，眼里带着点不确定，又很快收回：“我想做的，不只是拿个‘挑战杯’奖项，也不只是赚点钱。”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她脸上，眼睛在夜里亮得惊人，装着明明白白的野心，还有纯粹的光：“我想做出一个东西，能真真正正改变点什么，能让行业记住，甚至……能在未来科技领域，留下我们的名字。”
“我们”两个字，说得轻，却像重锤似的砸在苏念心上。
她看着他，看着他眼里毫不掩饰的、敢想敢干的梦想——这不是空话，是他眼底烧着的光，是冷静下藏着的热。
前世，她只知道他最后成了遥不可及的大佬，却从没这么近地看过，他成功之前，是带着这样的热和光往前走的。而现在，他说“我们”？
“我知道这很难，要花好几年，还会遇到好多坎儿，”他语气依旧沉稳，可那沉稳下面，是挪不动的坚定，“这条路，大概率会很孤单。”
说到这儿，他停住了，转头深深看向她。
夜风吹着她的碎发扫过脸颊，痒得很，可苏念像被定住似的，一动不敢动。他的目光太沉了，像要钻进她心里，看清她所有心思。
然后，他轻轻吸了口气，平时沉着冷静的眼睛里，竟闪过一丝紧张——他甚至微微往前倾了倾身子，距离又近了点，气息都快碰到她的耳廓：
“你愿意……”
“……跟我一起走下去吗？”
不是“你喜欢我吗？”
不是“我们在一起吧？”
是“跟我一起走下去”——把他的梦想、未来，还有感情，全打包递给她了。
苏念呼吸瞬间停了，大脑一片空白。
周围的一切都静了，只剩下他的声音，还有自己快得要蹦出来的心跳。
愿意吗？
她怎么会不愿意！
她重生回来，拼了命靠近他，不就是为了弥补前世的遗憾吗？不就是为了能站在他身边，跟他一起走下去吗？
巨大的喜悦像潮水似的淹没她，眼眶瞬间就热了，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张了张嘴，想立刻大声喊“我愿意！”，想扑进他怀里，告诉他她等这一刻等了两辈子！
可就在那三个字要冲出口的瞬间，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冒出来，像带了毒的尖针，狠狠戳进她心口，疼得她浑身一僵——
你配吗？
前世，你被人当枪使，亲手泄露了他的核心方案，给了他最致命的一击，害得他项目黄了、名声毁了，差点万劫不复！
你带着满身的污点和秘密，怎么配得上他这么纯粹的梦想，这么干净的喜欢？
等他知道所有真相的那天，他只会恨你，只会觉得你恶心！
那股差点把她撕裂的狂喜，瞬间被冰水浇灭，只剩下刺骨的凉，还有压得她喘不过气的恐慌。
她看着他满是期待的眼睛，那里面映着的自己，苍白、脆弱，还带着无法言说的虚伪。
她该怎么选？
说“愿意”，然后带着这个随时会爆炸的秘密，提心吊胆待在他身边，每天活在“怕被发现”的恐惧里？
还是……现在就推开他，亲手斩断这份刚萌芽的甜，让他去走一条没有她、也没有背叛的路？
深夜的湖边，静得能听见湖水拍岸的声音，还有她自己发抖的呼吸。
他的问题像一颗石子投进深潭，等着回音。
而她，站在幸福和真相的悬崖边上，往前是万丈深渊，往后也是——怎么选，都是疼。
那句到了嘴边的“我愿意”，最后卡在喉咙里，变成了一声压抑的、带着哭腔的呜咽。
他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下意识伸手想碰她的肩膀，又硬生生停在半空，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慌：“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苏念猛地别过脸，不敢看他的眼睛，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砸在手背上，烫得惊人，又凉得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