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缘客栈的雷霆行动，如同在北地上空炸响了一道惊雷，不仅将潜入的东瀛特工一网打尽，更极大地震慑了那些暗中与东瀛勾结的宵小之辈。郭砚词借机肃清内部，处置了几个被“青衣”查出与东瀛有染的官员和商人，一时间，北地官场风气为之一清。
然而，表面的平静之下，是更加汹涌的暗流。
东瀛方面损失了一支精锐的特工小队，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但他们也清楚，直接动用武力与如今兵锋正盛、内部团结的郭家硬碰硬，并非明智之举。于是，他们换了一种方式——以外交施压和舆论攻势，试图从内部瓦解郭家的统治。
不久，以东瀛驻华公使为首的谈判团，便浩浩荡荡地抵达了平城，打着“友好协商”、“共同开发北地资源”的旗号，要求与郭砚词进行正式会谈。
消息传来，督军府内气氛凝重。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一位脾气火爆的将领愤然拍案，“跟他们有什么好谈的？直接轰出去！”
“不可鲁莽。”另一位较为稳重的幕僚劝阻道，“东瀛人此次是以官方名义前来，若直接拒绝，恐授人以柄，给他们制造事端的借口。况且，如今国际形势复杂，我们也不宜与东瀛彻底撕破脸皮。”
众人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郭砚词端坐主位，面色沉静，目光却锐利如鹰。他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谭韫航：“谭先生，你怎么看？”
谭韫航今日穿着一身低调的深灰色长衫，坐在角落，仿佛与周围嘈杂的环境格格不入。听到郭砚词点名，他缓缓抬起眼帘，凤眼中是一片沉静的深邃。
“谈，自然是要谈的。”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不仅要谈，还要大张旗鼓地谈，让全北地、乃至全中国的百姓都看着，我们是如何与这些豺狼周旋的。”
他顿了顿，指尖在茶杯边缘轻轻划过，语气带着一丝冷嘲：“东瀛人想玩舆论，我们便陪他们玩。他们不是标榜友好，开发吗？那我们就当着天下人的面，问问他们，兴业纺织厂那几十条人命，该如何友好？他们想要的开发，是用我北地百姓的血肉铺路，还是用我神州大地的资源肥他们自己的腰包？”
他这番话，如同醍醐灌顶，瞬间点醒了在场众人！
对啊！东瀛人想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我们破坏邦交，那我们就把他们做的那些龌龊事全都抖落出来，看看谁才是真正站在正义的一方！
郭砚词眼中精光一闪，心中已然有了决断：“就按谭先生说的办！通知下去，谈判地点设在督军府议事大厅，允许各家报馆派记者入场旁听记录！我们要让所有人都看清楚，东瀛人的真实嘴脸！”
谈判当日，督军府议事大厅内座无虚席。除了双方谈判代表，更多的是来自各大报馆的记者，长枪短炮对准了会场中央。
东瀛公使山本一郎，是一个留着卫生胡、眼神阴鸷的中年男子。他带着几名随从，趾高气扬地坐在谈判桌一侧，仿佛不是来谈判，而是来施舍的。
郭砚词则带着几名得力干将和幕僚坐在另一侧，神色冷峻，不怒自威。谭韫航依旧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低眉顺眼，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书记官。
谈判一开始，山本一郎便先发制人，操着生硬的中文，大谈特谈东瀛对北地的“友谊”和“投资意愿”，指责郭家政权“排外”、“阻碍北地经济发展”，甚至隐晦地威胁，若不接受他们的“合作”条件，将“考虑采取其他必要手段”。
他的言论极其傲慢无礼，听得在场许多中方人员怒形于色。
郭砚词强压着怒火，等山本一郎说完，才冷冷开口：“山本公使口口声声说友谊、谈合作，那么请问，指使特工炸毁我兴业纺织厂，造成三十七名无辜平民死亡，上百人受伤，这就是贵国所谓的‘友谊’吗？”
他话音一落，现场顿时一片哗然！记者们更是疯狂记录，闪光灯亮成一片！
山本一郎脸色一变，矢口否认：“郭督军，请注意你的言辞！这是毫无根据的污蔑！我们大东瀛帝国……”
“污蔑？”郭砚词打断他，猛地将一叠照片和文件摔在桌上！那正是从福缘客栈缴获的东瀛特工携带的炸药、武器照片，以及他们的部分口供和身份证明！
“这些人，难道不是贵国的特工？这些物证，难道是假的？！”郭砚词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你们在东瀛本土，也会允许别国特工携带炸药，随意炸毁你们的工厂，屠杀你们的百姓吗？！”
他这番话，掷地有声，有理有据，将山本一郎驳得哑口无言，脸色铁青！
现场的中方人员和记者们只觉得扬眉吐气，纷纷向郭砚词投去敬佩的目光。
山本一郎恼羞成怒，猛地站起身：“郭督军！你这是在挑衅！是在破坏两国邦交！你必须为你今天的言行负责！”
“负责？”郭砚词也站起身，毫不畏惧地与他直视，目光如炬，“该负责的，是你们这些视人命如草芥的刽子手！北地，是北地人的北地！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份资源，都属于生活在这里的百姓！而不是你们可以随意掠夺的猎物！”
他环视全场，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了整个大厅，也通过记者的笔，传向了四面八方：
“我郭砚词在此郑重声明，北地欢迎一切平等的、互利共赢的商业合作，但绝不容许任何形式的侵略和掠夺！谁敢把爪子伸向北地的百姓，伸向北地的利益，我必斩之！”
“好！！”
“督军说得好！！”
现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声！许多记者激动得热泪盈眶。
山本一郎和他带来的东瀛代表，在群情激愤和无数闪光灯下，如同过街老鼠，狼狈不堪。他们精心策划的舆论攻势，在郭砚词和谭韫航联手导演的这出公开审判下，彻底破产！
谈判不欢而散。
东瀛人妄图通过外交手段压服郭家的阴谋，再次以惨败告终。
深夜，督军书房。
郭砚词卸下一身疲惫，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今日这场不见硝烟的战斗，其凶险程度，丝毫不亚于真刀真枪的战场。
谭韫航为他端来一杯参茶，放在桌上。
“今日，多谢。”郭砚词睁开眼，看向他，目光复杂。他知道，今日能如此漂亮地反击东瀛人，谭韫航事先准备的那些详实证据和精准的情报，功不可没。
谭韫航微微摇头：“是少爷应对得当，韫航不敢居功。”
郭砚词看着他这副永远冷静自持、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心中那股想要靠近、想要打破他面具的冲动再次升起。他伸出手，想要去握谭韫航放在桌边的手。
然而，谭韫航却仿佛早有预料，不着痕迹地将手收回袖中，后退了半步，语气疏离而恭敬：“少爷累了，早些休息吧。韫航告退。”
说完，他不再给郭砚词任何机会，转身便离开了书房。
郭砚词看着他那决绝离去的背影，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最终缓缓握成了拳头，眼中闪过一丝挫败与不甘。
他知道，谭韫航在用这种方式提醒他，他们之间，除了盟友和上下级，还有一道名为伦理和身份的鸿沟，难以逾越。
可是他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