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相对偏僻的乡野，越是靠近凌啸云记忆中那个大型幸存者基地的方向，人类活动的痕迹就越明显，随之而来的，不仅仅是更多的丧尸威胁，更是赤裸裸的人性挣扎与丑恶。
沿途开始出现零散的幸存者小队，有的如同惊弓之鸟，见到他们就慌忙躲避；有的则眼神闪烁，带着评估和算计，打量着他们的武器和背包。
废弃的城镇和村庄大多已被洗劫一空，偶尔能遇到为了争夺一罐过期罐头或一瓶干净饮用水而大打出手，甚至以命相搏的人群。
凌啸云和石锋对此早已司空见惯，始终保持最高警惕，绝不轻易靠近陌生人，也绝不显露过多物资。
谭韫航默默观察，学习，将那份不必要的善良更深地埋藏起来，但眼底偶尔还是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
这天，他们途经一个曾经繁华的小镇。镇口用废弃汽车和家具垒起了简陋的屏障，几个面黄肌瘦、手持简陋武器的男人守在后面，眼神浑浊而警惕。
“站住！什么人？”一个领头模样的瘦高个喊道，声音沙哑。
凌啸云停下脚步，示意石锋和谭韫航保持距离。“过路的，想去北边的基地。”他言简意赅。
“基地？”瘦高个嗤笑一声，打量着他仨，目光尤其在石锋的狼牙棒和凌啸云鼓鼓的背包上停留，“哪还有什么像样的基地！都是骗人的！想从这儿过，留下买路财！食物，武器，或者这个美人。”他说着，猥琐的目光扫过谭韫航，虽然谭韫航是男性，但那出色的容貌在末世中同样是一种资源。
凌啸云眼神瞬间结冰，石锋已经骂了出来：“放你娘的屁！想找事是吧？”
谭韫航握紧了消防斧，面无表情，但指尖因用力而发白，他第一次如此直接地面对这种赤裸的恶意。
眼看冲突一触即发，屏障后一个看起来稍微年长些的男人拉住了瘦高个，低声道：“强哥，算了，他们不好惹。”
他转向凌啸云，挤出一丝讨好的笑，“几位大哥，对不住，强哥他饿昏头了。过去可以，但能不能施舍点吃的？我们这老老少少，快撑不住了。”
凌啸云冷漠地看着他们，不为所动。末世里，这种博取同情的手段他见多了，他正要拒绝，谭韫航却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角。
凌啸云回头，看到谭韫航从自己背包侧袋里拿出两包压缩饼干，递了过去“只有这些。”他的声音平静。
那年长男人千恩万谢地接过，屏障后的其他人也投来渴望的目光，瘦高个冷哼一声，却没再阻拦。
三人迅速穿过小镇，街道两旁房屋破败，偶尔有黑影在窗户后窥视。
没走多远，他们就听到身后传来争吵和打斗声，显然是那两包饼干引发了新的争夺。
石锋啐了一口：“妈的，看见没？好心没好报！在这种地方，善良就是原罪！”
凌啸云看了谭韫航一眼，没说话。他知道谭韫航并非愚蠢的善良，那两包饼干，更像是一种试探，或者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冲突付出的微小代价。
果然，谭韫航轻声说：“我知道，只是看到了，心里总归不舒服。”他顿了顿，补充道，“以后不会了。”
他的适应速度，让凌啸云暗自心惊。
越靠近基地，遇到的幸存者队伍规模越大，也越混乱。
他们曾目睹一个几十人的队伍，因为内部物资分配不均而爆发火拼，最终死伤惨重，活下来的人则一哄而散，抢夺着死者的遗物。
他们也遇到过伪装成需要帮助的伤员，实则埋伏在暗处准备抢劫的陷阱，幸好被经验丰富的石锋提前识破，反而将对方反杀。
在一次躲避大规模尸潮的逃亡中，他们被迫躲进一栋写字楼，楼里还有另外几个幸存者。
尸潮围困下，资源有限，人性的黑暗面暴露无遗。
为了一瓶水，曾经并肩作战的同伴可以瞬间反目；为了自己活命，可以将他人推入丧尸群作为诱饵。
凌啸云和石锋凭借强大的实力震慑住了其他人，才勉强维持住脆弱的平衡。
谭韫航在这个过程中，始终紧跟着凌啸云，沉默地观察。他看到了绝望中的疯狂，看到了自私如何吞噬人性，也看到了在极端环境下，哪怕一丝微弱的秩序和合作，是多么珍贵。
他不再轻易对陌生人施以援手，但也不会主动为恶，他的消防斧上沾染了越来越多丧尸的污血，偶尔，也不得不面对心怀叵测的人类。
一次，一个看似可怜的小女孩哭着向他们求助，说妈妈受伤了躲在附近。石锋有些犹豫，凌啸云则面无表情。
谭韫航看着女孩哭红的眼睛，沉默片刻，从包里拿出一小块巧克力递过去，却没有移动脚步：“告诉我们在哪里，我们可以去看看，但你不能靠近。”
女孩接过巧克力，眼神闪烁了一下，指着不远处一栋半塌的房屋。
凌啸云和石锋对视一眼，由石锋持械前去查看，凌啸云和谭韫航在原地警戒。
果然，石锋刚靠近房屋，就遭到埋伏袭击，幸好他早有防备，迅速解决了埋伏者。那女孩见状，早已吓得跑没影了。
“妈的，连小孩都变成这样了！”石锋骂骂咧咧地回来，身上沾了点血。
谭韫航看着女孩消失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他并非天真，只是依旧会为这种彻底的堕落感到悲哀。
凌啸云走到他身边，低声道：“这就是末世，活下去，只能相信自己人。”
他特意强调了自己人三个字，目光沉沉地看着谭韫航。
谭韫航迎上他的目光，点了点头。
经过这些天的所见所闻，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凌啸云和石锋，是目前他能信任的、为数不多的自己人。
至于这自己人的界限在哪里，凌啸云又如何定义，那是以后需要慢慢理清问题。
赶路的过程，就是一场持续的人性试炼。
谭韫航在血与火、背叛与挣扎中，迅速褪去了文明社会的桎梏，磨砺出了一颗更加坚韧、也更加清醒的心。
他依旧是温柔的，但这温柔，带上了锋芒，只对值得的人展现。
而凌啸云，在一次次共同面对危险和人性丑恶的过程中，越发觉得谭韫航这份在污浊中依旧保持底线的坚韧和清醒，是多么的难能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