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若泠一听冰髓炖灵鹿，眼睛瞬间亮了。
一道菜竟然就用千年冰髓打底？那岂不是说，这霜鸾国境内，极有可能存在更高年份的冰髓？
可她没敢贸然追问，生怕暴露寻找万年玄冰髓的目的，只在心里默默盘算：等会儿让雪球悄悄探测一番，总能找到线索。
于是她顺着小二的推荐，点了好几道招牌菜，又在小二转身要走时，状似随意地开口：
“没想到霜鸾国果然名不虚传，不愧是北境雪国。小哥，不知这霜鸾国最冷的地方是哪里？我和师弟此番出门历练，就想见识些极致的景致。”
一旁的裴寂昀立刻默契地帮腔，语气里带着几分好奇：
“是啊小哥，我们从未见过这般‘寒世桃源、雪巢温梦’的地方，也想借这极寒之地，练练自身修为。”
那小二本就爱跟客人唠嗑，又见二人长得俊朗有礼，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仿佛早料到会有人问起，压低声音却清晰地说：
“要说最冷、最极致的地方，自然是极北的冥古渊了！”他声音控制得刚好，只有明若泠这桌和邻桌几人能听见。
“哦？你们俩年纪轻轻，就要去冥古渊？”
邻桌一位穿厚皮袄的中年修士突然搭腔，他脸上泛着酒红，显然是喝多了桌上那坛雪地烈酒，说话时带着几分醉意，却掩不住关切。
“这位大哥，为何说冥古渊是凶险之地？”
明若泠正想多打听些消息，见有人搭话，立刻顺着话头聊了起来。
一旁的小二笑着说了句“二位有需要，敲桌上的冰晶琉璃灯就行”，便转身去传菜了。
中年修士晃了晃手中海豹皮囊做的酒壶，酒液在囊里晃出细碎的声响，他叹着气开口：
“这冥古渊在东洲大陆最北边，四周全是‘罡风绝壁’，形成一个天然盆地。别说你们这些外来的修士，就算是霜鸾国本地人，也没几个敢轻易靠近啊！”
那海豹皮酒囊自带的腥气，被酒里的醒神香中和，反倒酿出一种独特的酒香，闻着就让人精神一振。
坐在中年修士身旁的美妇人，原本正低头吃菜，听见这话也转头看向明若泠，见她是个眉眼干净的小姑娘，语气里满是急切，一口带着南方腔调的方言脱口而出：
“哎哟喂，你这水灵灵的妹伢子，可去不得那种地方咯！太危险啦！”
这熟悉的方言，让明若泠忽然愣了愣，大学时她有个舍友就是南方人，跟家里打电话时，说的就是这种软乎乎的调子。
一瞬间，竟让她在这异界雪国，生出了几分莫名的亲切感。
她连忙拿起桌上刚端来的雪莲炸春卷，递到美妇人面前，笑着说：
“这位漂亮姐姐，您别担心，我们就是先问问情况。您要是知道冥古渊的事，能不能跟我们说说呀？”
那二人见她大方又懂礼，也没再推辞，接过春卷便你一言我一语，把冥古渊的凶险细细讲了出来。
裴寂昀看着明若泠踏出酒楼后，便一直垂着眼思索，没出声打扰。
方才那对夫妇的话，还清晰地落在耳边。
那二人在霜鸾国生活了数十年，当年背井离乡走遍东洲，唯有霜鸾愿接纳散修与百姓。
他们也曾去过极北之地，那时冥古渊还未得名，只知那里常年萦绕玄霜煞气，温度低至-零下二百摄氏度到零下五百摄氏度，越往深处越冷。
凝核境修士一踏入，脚腕便会瞬间结霜，寒气甚至能冻结神识，融灵境修士深入其中，也可能冻毙当场。
更骇人听闻的是，盆地中央矗立着“寒狱通天柱”，如今已高达九千丈，柱体上嵌满了历代探宝者的冰尸，像极了狰狞的装饰。
直到二人走在亮起琉璃冰灯的街上，裴寂昀才轻声打破沉默：“要不我们先准备妥当再去？听起来那里确实凶险......”
街上的冰灯是半透明冰罩封着暖阳火，灯光透过冰棱折射出极光般的彩晕，照亮了檐下的冰凌风铃，也映得他眼底满是担忧。
“唔，去是一定要去的。”明若泠的声音被摊主的叫卖声盖过几分，却透着坚定，“不然耽搁太久，四象星罗战都要开始了！”
街边的商贩摊位直接冻在冰面上，琳琅满目的货物裹着细碎的冰花；偶尔有灵狐从脚边溜过，爪印落地时会绽开细小的火焰昙花，转瞬又消散在寒风里。
明若泠的目光突然被一摊炙灵烤肉铺吸引——烤架上的雪原牦牛肉滋滋冒油，香气混着暖意飘来，让她瞬间忘了思索，两眼发亮地凑了过去。
她一口气拿下好几串烤肉，咬了一口才想起正事，转头问裴寂昀：
“我们今晚住哪？回云舟里吗？”她虽能回空间公寓休息，可裴寂昀在侧，总不好明目张胆地消失。
裴寂昀沉吟片刻，点头道：“不若先找个隐蔽处安置云舟，就在舟上休息。我们要去冥古渊，需准备的东西不少，在外面清点确实惹眼。”
明若泠爽快答应：“好！在这陌生地方找客栈，还得防着图谋不轨的人和黑店，倒不如在自己的地方安心。回头多贴几层防护罩和攻击符箓，安全得很。”
“那我们现在，就当是来旅游的，逛逛这寒霄不夜坊？”她笑着提议，眼底满是对夜景的期待。
“好。”
裴寂昀应下，虽没听过“旅游”一词，却也猜得出是“游历赏景”的意思，顺势补充，“先前那位大哥说，挖冰髓得用暖玉镐，咱们正好瞧瞧这坊里有没有卖。”
霜鸾雪国的夜晚才刚苏醒。
二人沿着不夜坊慢慢走，竟见到冰天雪地里长着冰原麦、桑麻。上面还裹着薄雪，但穗粒饱满、桑树叶片肥大、色泽深绿。
摊主笑着解释，这些作物都是在极光下收割的，即便裹着薄雪，也能瞧见田间耕作的痕迹，当真应了“寒世桑麻岁岁丰”的景象。
走到不夜坊尽头，只见一个孩童举着琉璃灯，灯光映着蹲在湖边的老人。
老人正凿开冻湖取水，舀起的冰渣里，几条银鱼蹦跳着，另一个穿红衣的孩童连忙举着背篓接住，等篓子满了，便兴冲冲背着往明若泠身后的鱼摊跑。
沿途还能看见取冰酿酒的阿叔，将冰块放进特制酒坛；有化雪为泉的阿婶，用灵力引着雪水流入水缸，处处都是鲜活的烟火气。
最后，二人在一片透明冰层前站定。
这冰层并非寻常冻土，底下竟是一片田野！
冰层下的麦苗轻轻摇曳，每块田都像嵌在水晶里，封存着即将破土的春意。
“我的天啊！这就是摊主说的‘冰柩孕穗’！真的存在！”
明若泠连叹三声，语气里满是震惊。
原本他们只是漫无目的地逛，想过一天不赶行程的日子，虽没找到卖暖玉镐的地方，可见到这般奇景，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明若泠早让雪球以自己的视角记录下眼前的奇景。若是此刻手里有手机，她定然要连着拍上几十张照片。
正当她为“冰柩孕穗”的景象惊叹时，身旁的裴寂昀看着她眼底的光亮，悄悄将背在身后的手挪到身前，侧过一步与她对视。
“方才在坊市逛的时候，看到这个，想着应该很适合你，泠儿师姐。”
裴寂昀眉眼间带着笑意，耳尖却悄悄泛红。
其实他的储物戒指里还放着好几样买来的小物件，却只敢先拿出一样，生怕送得太多，会让她觉得自己另有所图。
明若泠低头，只见他掌心躺着一件莹白如雪的围领，看着轻薄却不显单薄，边缘的绒毛在雪夜里轻轻颤动，竟似有呼吸一般。
“这是......”她刚开口，就被裴寂昀打断。
“这是送你的！”
他生怕她会拒绝，当即催动灵力，指尖凝出一缕银紫色灵光，缠着围领缓缓浮空。
霜蛾绒围领擦过她下颌时，灵力像春风托着柳枝般轻柔，将围领两端在她颈后轻轻交叠，系成一个小巧的灵结。
“摊主说，这是用千年霜蛾吐的丝织成的，看着薄，实则比三层棉裘还暖。”裴寂昀说着，剑指轻轻一划。
围领边缘缀着的冰晶穗突然发出细碎的铃音，随即化作细链状的寒雾，自动绕着她的脖颈缠了三圈，末端的银扣“咔嗒”一声扣紧，刚好贴合。
明若泠还没来得及说完话，只觉后颈传来一阵微痒，像有蝶翼轻轻扫过。
她低头一看，那条莹白围领已工整地围在颈间，灵力残留的余温正缓缓渗入肌肤，将雪原的寒气驱散得一干二净。
她抬头看向裴寂昀，眼中满是收到礼物的惊喜。虽有灵力护体，可雪原的寒意仍能感知到，这份礼物，恰好送到了她心坎里。
“你又送我礼物......我都没想着要回送你什么。”话说到最后，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好像每次都是她在被动接受，反倒显得自己有些失礼。
也就在此刻，她忽然察觉到，裴寂昀看似温和的外表下，藏着如冰雪下炭火般的炙热。
“你这话就见外了。”裴寂昀连忙开口，生怕她心里有负担，“我送你东西，又不是为了要回礼。”
他顿了顿，想起方才在街边听一对道侣说起的事，又笑着提议：“对了，听说不远处的冰原上，今晚有烟火秀。要不我们一起去看看？”
“冰原烟火秀？这你都听说了！”明若泠眼底骤然亮起星子般的碎光，连脚下冰层里摇曳的麦穗，都压不住她眸中的雀跃。
“走，我带路！”裴寂昀歪头一笑，朝着冰原的方向虚虚一指。
明若泠立刻欣然跟上，颈间的冰晶穗随着她的脚步，不断发出清脆的铃音，在雪夜里格外悦耳。
往烟火秀的方向走时，路上已聚了不少人，看衣着都不像是本地百姓，显然都是慕名而来。
人潮渐渐拥挤，裴寂昀特意快走半步，既在前方引路，又频频侧头确认明若泠的身影。
人越多，他越怕两人走散，那紧张的模样，让明若泠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她从空间里取出两张空白符箓，指尖蘸着朱砂，几息间便在黄纸符上画好了交缠的红线。
随后轻轻拍了拍裴寂昀的手臂，等他回头时，将其中一张递过去，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撕开时默念我的名字，要是距离超过十步，丝线会轻轻拉扯提醒。”
裴寂昀脚步微顿，没想到自己的顾虑竟被她一眼看穿。
他笑着接过符箓，眼底满是暖意：“还是泠儿想得周到！”
看着手中的符箓，他微微发愣，随即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明若泠”三字。
符纸瞬间化作无形丝线，轻轻系在他手腕上；再看明若泠的手腕，也缠着同样的丝线。
他心里悄悄一喜：这算不算“牵缘线”？
没了走散的担忧，二人将灵力汇于脚心，施展出缩地成寸的术法，很快便到了烟火秀的场地。
这里离城镇村落很远，视野开阔，正适合观赏。
他们刚站定，烟火秀便准时开始。
两位烟火师掐诀点燃玄冰火种，青白色火苗窜入云霄的刹那，整片雪原突然陷入绝对的黑暗，所有光源都被临时抽离，只剩观众急促的呼吸凝成白雾，悬在冷空气中。明若泠和裴寂昀也屏住呼吸，目光紧紧盯着夜空。
第一发冰焰弹炸开，先是一颗紫色光球，爆裂后，竟将闪电凝在寒气里，化作珊瑚状的支脉，在夜空中静静悬浮，美得令人窒息。
虽是冰原，烟火炸开时，飘落的雪花却丝毫没有融化。
“砰！砰！砰！”
紧接着是许多银金色光球升上半空，到头顶三尺处突然悬停，炸开后竟化作“火树银花不夜天”的奇景。
细碎的银火坠落时，落在人身上却毫无灼感。
明若泠抬手接住一点火星，那火星在掌心瞬间变成暖雪，顺着皮肤融入经脉，化作一缕温和的灵气。
她捧着满手的火星暖雪，转头对裴寂昀笑道：“好神奇！”
话音未落，又伸手去接那些飘落的“火树银花”，眼底满是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