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里冰冷的空气,因那0.1秒的异常数据访问记录而骤然凝固。陆辰坐在电脑前,屏幕上反追踪程序的进度条如同蜗牛爬行,每一次刷新都敲打着他紧绷的神经。有人在他心神俱震、奔赴医院的短暂空隙里,如同幽灵般潜入了他的核心领域,试图触碰那枚藏着“潘多拉”最终秘密的存储单元。
是谁?赵强去而复返?某个未知的“冥河”?还是……他身边某个从未被怀疑过的“自己人”?
这种被窥视、被觊觎的感觉,比直面凯尔的疯狂和安德森的野心更让他感到寒意刺骨。因为敌人在暗,而他最珍视的软肋——林夕,刚刚才从死亡的边缘挣扎回来,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不能再让她暴露在任何风险之下。
第二天清晨,医院病房。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病床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夕已经彻底清醒过来,虽然依旧虚弱,脸色苍白,但那双眼睛重新有了神采,清澈得像雨后的天空。她小口喝着陆辰递到唇边的温水,目光却一直落在他难掩疲惫的脸上。
“你……一直没休息?”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久未说话的沙哑。
陆辰摇了摇头,用棉签小心沾湿她有些干裂的嘴唇:“我没事。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林夕微微弯了弯眼睛,一个极其虚弱却真实的笑容在她脸上绽开:“就是……没力气。像跑了一场……特别特别累的马拉松。”她顿了顿,眼神中掠过一丝心有余悸的阴影,“那片蓝色……还在吗?”
“消失了。”陆辰握住她微凉的手,语气笃定,“你赢了,林夕。你摧毁了它。”
林夕松了口气,身体明显放松下来,随即又涌上巨大的困惑:“我……是怎么做到的?我只记得……很乱,很吵,然后……听到了你的声音……”
“是你自己的力量。”陆辰没有详细描述那惊心动魄的意识之战,只是温柔地注视着她,“是你想回来的意志,保护了大家。”
这时,周晓薇和林母提着早餐进来了,看到林夕清醒着还能简单交流,又是一阵喜极而泣,病房里充满了温馨的气息。
陆辰趁着她们说话的空隙,走到病房外,对值守的“守护者”低声交代了几句,进一步加强了安保等级,尤其是信息隔离——林夕苏醒的消息,必须控制在最小范围。
接下来的几天,林夕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从只能喝流质到可以慢慢坐起,从只能说简单的词语到可以进行简短的对话。她的记忆也逐渐清晰,只是对意识深处与“潘多拉”搏斗的具体细节依旧模糊,只留下一种置身无尽深蓝和巨大噪音中的恐怖感觉。
陆辰大部分时间都陪在医院,处理工作也通过加密网络在病房里进行。他像一道沉默而坚实的屏障,隔绝了所有外界可能的窥探。只有在深夜林夕熟睡后,他才会回到实验室,继续追查那个0.1秒的入侵者。
线索寥寥。对方手段极其高明,抹除了一切可供追踪的痕迹,仿佛那真的只是一次系统的偶然错误。但陆辰的直觉告诉他,那不是错误。
这天下午,林夕的精神好了许多,甚至能让周晓薇扶着在病房里慢慢走几步。陆辰在一旁看着,紧绷了几日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松动。
趁着周晓薇去打开水的功夫,林夕靠在窗边,看着楼下花园里嬉闹的孩子,忽然轻声说:“陆辰,我睡着的时候……好像感觉到,有人在看着我。不是你们……是……很远,又很近的感觉。”
陆辰的心猛地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可能是梦。你刚醒,意识还在恢复。”
林夕转过头,澄澈的目光直视着他,带着一丝康复期病人特有的敏感和固执:“不是梦。那种感觉……和画室里那次,还有在船上的感觉……有点像,但又不一样。更……冷静。像在观察。”
观察……
这个词让陆辰瞬间联想到了赵强。难道是他?
“别多想。”他走上前,扶住她的肩膀,让她看向窗外温暖的阳光,“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好好恢复。其他的,交给我。”
林夕看着他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和深藏的担忧,点了点头,将头轻轻靠在他肩膀上,汲取着令人安心的力量:“嗯。我相信你。”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愈发汹涌。
当天晚上,陆辰回到实验室,反追踪程序依旧没有突破性进展。他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准备强制自己休息片刻时,加密通讯器收到了霍克船长从秘密渠道转来的一条信息。
信息内容是关于“信天翁”号废墟的最终清理报告。在彻底拆解安德森(冥河)的个人休息舱时,他们在一个极其隐蔽的夹层里,发现了一枚非标准制式的微型存储卡。卡片被物理损坏严重,数据恢复希望渺茫,但技术部门在尝试读取时,捕捉到了一段残缺的、被多次加密的日志碎片。
日志碎片里,除了证实安德森与凯尔的合作细节外,还提到了一个关键的词——
【“钥匙”的“共鸣谱图”已上传至“方舟”。等待“舵手”指令。】
“方舟”?“舵手”?
又一个未知的代号!
“共鸣谱图”……这显然是指林夕独特的神经共鸣特征数据!安德森竟然早已将这份数据上传了?传给了这个所谓的“方舟”?
那0.1秒的入侵,目标是否就是为了确认这份“谱图”是否还存在,或者……获取更新后的数据?
陆辰看着屏幕上那段残缺的日志,感觉一张更大、更无形的网,正在缓缓收紧。敌人不仅存在,而且可能掌握着关于林夕的核心信息!
他立刻联系了老师,将“方舟”和“舵手”的代号上报,请求动用更高层级的情报网络进行调查。
结束通讯后,他独自坐在寂静的实验室里,看着窗外城市的万家灯火,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紧迫感。
林夕的苏醒不是结束,甚至不是危机的缓解,反而可能开启了一个更危险的阶段。因为她醒了,那把“钥匙”就重新变得“可用”了。
他拿起手机,调出林夕睡着时他偷偷拍下的一张照片——她安静地睡着,阳光落在她脸上,恬静而美好。
他轻轻抚摸过屏幕上的容颜,眼神逐渐变得如同最坚硬的合金,冰冷,锐利,不可摧毁。
无论“方舟”是什么,无论“舵手”是谁,无论还有多少个“冥河”……
他都会守住她。
用尽一切手段。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门禁系统,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并非正常开锁的电子音。
有人,正在外面,试图用非正常方式进入!
陆辰瞬间关闭所有屏幕,身体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滑到门后阴影中,手中多了一把特制的电击棒,眼神冰冷地锁定着那扇正在被缓缓撬动的门。
是谁?
按捺不住的蛇,终于要出洞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