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的太平洋,并非总是温柔娴静。此刻,在白起率领的大秦东征舰队前方,原本还算平静的海面骤然变色。铅灰色的乌云如同沉重的幕布,低低压向海面,狂风开始呼啸,卷起数米高的浪头,狠狠拍击着舰船。这支由缴获改造的倭船、朝鲜板屋船以及少量自造楼船组成的舰队,在这天地之威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和脆弱。
旗舰“定远”号(此为虚构舰名,贴合秦朝命名风格)在波涛中剧烈起伏,桅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白起按剑立于船楼,玄色大氅在狂风中猎作响,他脸色如同这天气一般阴沉,身形却稳如磐石。他那双看惯了尸山血海的眸子,此刻正冷冷地注视着前方那片愈发狂暴、仿佛连接着深渊的海域。
“武安君!风浪太大!前方似有巨大漩涡暗流,了望哨回报,已有多艘辅助舰只失控相撞,或已被卷入浪底!”副将浑身湿透,踉跄着跑来禀报,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恐。他们不惧陆上任何强敌,但面对这浩瀚莫测的大海,即便是百战老卒,也难免心生敬畏与无力。
白起没有回头,只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冰冷的字:“传令,收拢队形,降半帆,稳住船舵,规避漩涡,全力稳住!”
命令在风雨中艰难传递。但大自然的狂暴远超人力所能及。一道如同城墙般的巨浪毫无征兆地袭来,狠狠地拍在舰队侧翼!一艘体型较小的朝鲜板屋船瞬间被掀翻,连同船上数百名士卒和物资,消失在了浑浊翻涌的海浪中,连一丝涟漪都未曾留下。另一艘倭船的主桅杆被狂风硬生生折断,船体失控,打着旋撞向旁边的友舰,双双受损严重。
损失在不断加剧。这支承载着嬴政东望美洲野心的舰队,尚未见到新大陆的轮廓,便先在这无情的太平洋上折损了近三成的船只与人员。
白起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握剑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并非不懂水战,但如此远距离、长时间的跨洋航行,以及这远超预期的恶劣海况,确实超出了他乃至整个大秦水师当前的经验极限。
“是天灾,亦或……真是那‘神风诅咒’?”白起心中掠过一丝阴霾。他想起了扫平倭国九州岛时,那些负隅顽抗的倭寇临死前发出的恶毒诅咒,言及亵渎其神国者,必将遭受神风吞噬。他向来不信鬼神,只信手中之剑,但此刻这狂暴的自然之力,却让他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
经过一天一夜与风浪的殊死搏斗,风暴终于渐渐平息。海面恢复了些许平静,但天空依旧阴沉。劫后余生的秦军舰队漂泊在陌生的洋面上,损失惨重,士气低迷。
“武安君,现下该如何是好?是继续东进,还是……”副将看着残破的舰队和疲惫不堪的士卒,语气沉重。
白起走到船舷边,望着东方那依旧迷雾重重的海平线,沉默良久。他深知,以舰队目前的状态,强行东进,无异于自取灭亡。嬴政陛下赋予了他临机决断之权。
“陛下要的是能战之师,能胜之果,而非无谓的牺牲。”白起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做出了一个务实的决定,“传令,舰队转向,沿琉球群岛(泛指第一岛链)北上,寻找合适岛屿停靠修整,补充淡水,救治伤员。”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幸存下来的将领:“另,派出所有尚能航行的快船,携带精通水文、绘图的斥候,以此地为中心,向四方探查!我要知道这片海域的洋流规律、季风变化、岛屿分布!绘制最详尽的海图!下一次东征,绝不能再如此被动!”
“诺!”众将轰然应命,心中也松了一口气。他们不怕死,但怕死得毫无价值。
舰队开始转向,沿着未知的岛链艰难北返。白起则将自己关在船舱内,对着简陋的海图,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东进之路,比他预想的要艰难得多。这浩瀚大洋,其凶险程度,丝毫不亚于陆上的百万敌军。
与此同时,金陵城,工部军器监。
一座被严格封锁的院落内,突然传出一声与以往火铳射击声截然不同的、更加清脆响亮、带着某种金属撞击锐鸣的巨响!
“砰!”
紧接着,是短暂的寂静,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欢呼声!
院落中央,一支造型明显不同于火绳枪的新式火铳,枪口还冒着缕缕青烟。百步之外,披着三层重甲的木人靶子胸口,出现了一个清晰的破洞,创口边缘远比火绳枪弹丸造成的更加规整、深入!
主持研制的工部大匠,激动得浑身颤抖,跪在匆匆赶来的朱元璋面前,声音哽咽:“陛……陛下!成了!‘洪武自生火铳’,成了!此铳摒弃火绳,采用燧石击发,不受风雨影响,射速更快,可靠性大增啊陛下!”
朱元璋大步上前,拿起这支尚带余温的新式火铳,入手沉甸甸,结构明显复杂了许多,尤其是那独特的燧石击锤机构。他仔细摩挲着枪身,看着那远处的靶子,黝黑的脸上先是难以置信,随即涌上狂喜,最后化为骇人的精光!
“好!好!好!”朱元璋连说三个好字,声震屋瓦,“天佑大明!此铳出世,我大明军威,必将更上一层楼!着即定为最高机密,全力督造,优先装备朕的亲军及北伐精锐!此铳,便赐名‘洪武一式’自生火铳!”
技术的突破,如同暗夜中的一道惊雷,再次改写了力量对比的剧本。当其他几大帝朝还在努力消化火绳枪技术时,大明已然悄然迈向了燧发枪的时代。
而在遥远的北海,对马岛秦军水师大营。
伤痕累累的东征舰队终于返回,带来了噩耗与白起的决策。消息被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往咸阳。
嬴政在章台宫内,看着白起送回的奏报,上面详细描述了遭遇风暴的损失以及暂缓东进、转而探查航路的决定。他沉默着,手指轻轻敲打着御案。
“大海之威,竟至于斯……”他喃喃自语,眼中却没有任何责备之意,只有更加深沉的思索。“白起做得对。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是谓不智。东进之路,需从长计议。”
他看向悬挂的巨幅全球舆图,目光掠过那片广阔的蓝色区域,最终落在了倭国以东、那片未知的海洋和隐约勾勒出的美洲轮廓上。
“传令给白起,准其所请。朕给他时间,给他所需的一切支持。大海要征服,航道要探明,美洲……朕志在必得。但下一次,朕要的是一支能真正跨越重洋的无敌舰队!”
挫折,并未让这位千古一帝退缩,反而激发了他更强烈的征服欲。大秦的东进之梦,只是暂时搁浅,而非终结。全球争霸的棋局上,海洋,已然成为了一个不容忽视的全新维度。
长江水寨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尽,染血的“洪武”战旗已然指向了烟雨朦胧的江南。失去了长江天险这道最后的屏障,南宋腹地,如同一块被剥去硬壳的鲜嫩蚌肉,暴露在大明这台高效战争机器的铁蹄之下。
征虏大将军汤和,留部分兵力巩固水道,亲率休整补充后的主力,以及部分配备了新式“洪武一式”自生火铳的神机营精锐,挥师南下,渡过长江,踏入了这片以富庶繁华、文风鼎盛着称的土地。
然而,此刻的江南,再无“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旖旎,只剩下兵荒马乱带来的凋敝与恐慌。驿道之上,逃难的士绅百姓扶老携幼,哭喊声不绝于耳,丢弃的箱笼杂物随处可见。城池要么四门紧闭,吊桥高悬,要么……已然易主。
明军的推进,快得令人窒息。
面对失去了主力水军和潘美这等宿将指挥、士气濒临崩溃的南宋残余守军,汤和采取了最简单、最粗暴,也最有效的战术——泰山压顶,犁庭扫穴。
“报——大将军!前锋已克采石矶,守军一触即溃,斩首三千!”
“报——溧水城开城请降,县令自缢!”
“报——我军已兵临建康城下!宋军闭门不出,然城头守军旗帜不整,士气低落!”
战报如同雪片般飞入中军大帐。汤和看着舆图上迅速被朱红色标记覆盖的城池,脸上并无多少喜色。这一切,顺利得有些过分,也……空虚得有些过分。
真正的抵抗,发生在建康城下。
这座曾作为六朝古都、南宋行在的雄城,城墙高厚,护城河宽阔,本是块难啃的骨头。然而,守城的宋军虽众,却大多是新募之兵或是从各地溃退下来的残部,缺乏统一指挥,更无死战之心。城内,以宰相文天祥为首的主战派,与以贾似道为首的妥协派,争吵不休,军令朝令夕改。
明军并未急于攻城。汤和下令,将随军携带的、部分缴获自奥斯曼并已由大明工匠初步仿制改良的重型攻城炮,推到了阵前。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建康那饱经风霜的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