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皮塔诺提供的通道,与其说是门,不如说是一道撕裂在空间上的伤疤。东侧第三扇门后,并非预想中的走廊或阶梯,而是一个不断扭曲、旋转的幽暗漩涡。漩涡边缘闪烁着不稳定的紫黑色能量弧光,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混合着铁锈、腐坏和某种冰冷非人意志的气息。仅仅是站在入口前,就仿佛能听到无数细碎的、疯狂的呓语在意识边缘嘶嚎。
“深渊的污秽……”魈的眉头紧锁,业障之力不受控制地在他周身剧烈翻涌,青黑色的雾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郁,几乎要将他整个吞噬。他对这种气息最为敏感,也最为抗拒。
戴因手中的怀表发出急促而轻微的嗡鸣,表盖上的星图旋转速度加快,散发出一种抵御性的金色光晕,将最令人不适的低语隔绝在外。“跟紧我,不要触碰任何看起来‘异常’的东西。”他的声音在漩涡的噪音中显得有些失真,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你握紧了那枚Γ-07权限令牌,它能提供的庇护感微乎其微。深吸一口气,你们三人依次踏入了那扭曲的漩涡。
瞬间的失重和方向错乱感袭来,仿佛被投入了冰冷的、粘稠的沥青海洋。周围不再是金属通道,而是一片光怪陆离、不断变化的诡异空间。脚下是某种半凝固的、搏动着的暗紫色物质,墙壁则是由扭曲的、不断哀嚎的阴影和破碎的机械残骸构成。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腐败味道,以及一种冰冷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恶意。
这里是被至冬宫强行压制、却又无法彻底净化的深渊污染区,博士那些疯狂实验留下的脓疮。
令牌散发出微弱的银光,勉强在你们周围撑开一个直径不足三米的脆弱屏障。屏障外,紫黑色的能量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腐蚀着光幕,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这边。”戴因凭借着怀表对特定能量源的感应,指向一个方向。他的步伐坚定,但你能看到他的侧脸线条紧绷,金色的瞳孔深处燃烧着压抑的怒火与痛苦。这片土地的气息,无疑勾起了他最不堪回首的记忆。
你们艰难地在这片混沌之地跋涉。每前进一步,都需要承受巨大的精神压力和能量消耗。魈的状态最差,业障与环境的共鸣让他几乎难以自持,和璞鸢在他手中嗡鸣不止,每一次挥砍斩断试图突破屏障的阴影触须都显得异常狂躁。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奇异的、有规律的咔嗒声,仿佛某种精密器械在运作,与周围疯狂混乱的环境格格不入。
绕过一堆仍在微微抽搐的、融合了生物组织与机械零件的巨大残骸,你们看到了声音的来源——
一台严重损毁、半嵌在蠕动肉壁中的遗迹守卫。但它并非在攻击,它的独眼黯淡无光,一条机械臂却以一种固执的、重复的节奏,不停地试图将散落在地的几个齿轮安装回自己破碎的胸腔内。一遍,又一遍,失败,再尝试。那咔嗒声,就是齿轮无法咬合发出的悲鸣。
在这片疯狂之地,这幕景象显得格外诡异和……悲凉。
戴因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他看着那台遗迹守卫,眼神复杂。就在此时,那遗迹守卫的独眼突然闪烁起一丝微弱的、熟悉的幽蓝光芒,一个残缺的、带着强烈电子杂音的片段断断续续地传出:
“……样本……‘心’……拒绝……覆写……错误……‘斯卡拉姆齐’……意识……残留……”
斯卡拉姆齐?散兵?
你们三人瞬间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博士的人格覆写实验,对象竟然是……
未等你们细想,那台遗迹守卫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独眼中的蓝光暴涨,变得狂暴而混乱!它那固执安装齿轮的手臂猛地抬起,能量核心过载般发出刺眼红光,对准了你们!
“小心!”魈低喝一声,业障爆发,瞬间出现在你们身前,和璞鸢带着撕裂黑暗的青黑光芒直刺而出!
轰!
遗迹守卫的核心被瞬间洞穿,爆炸开来,碎零件和浓郁的深渊能量四散飞溅。
但爆炸的冲击也让脆弱的屏障剧烈摇晃,表面出现了裂痕!
更糟糕的是,这爆炸似乎惊醒了这片区域更深处的某种东西。
地面开始剧烈蠕动!无数由阴影、破碎机械和扭曲血肉构成的触手从四面八方涌出,如同狂舞的毒蛇,疯狂抽打、撞击着屏障!刺耳的尖啸声直刺脑髓!
“快走!”戴因低吼,怀表的光芒暴涨,强行稳定住屏障,剑锋挥出炽烈的金色弧光,将前方涌来的触手清空一片!
你们开始冲刺!每前进一步都异常艰难。屏障上的裂痕越来越多,银光迅速黯淡。魈如同疯魔般在你身侧旋转厮杀,和璞鸢舞成一道毁灭性的风墙,将靠近的触手尽数斩碎,但他周身的业障也越来越浓,几乎要将他彻底吞没,他的喘息声沉重得吓人。
你手中的剑也不停挥砍,元素力在这里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和干扰,效果甚微。怀中的齿轮再次发烫,那股高频震动似乎对纯粹的深渊造物有一定的驱散效果,但范围有限。
“就在前面!”戴因指着不远处一个被巨大、搏动的暗紫色肉瘤包裹了一半的金属拱门。拱门后方,似乎是一个相对完整的实验室结构。
但通往拱门的路上,触手几乎汇聚成了墙壁!
屏障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碎裂声,终于彻底崩碎!
冰冷的、充满恶意的深渊能量瞬间如同冰水般涌来,试图侵蚀你们的身体和意志!
“魈!”你惊叫道,业障几乎要完全吞噬他!
就在这绝望的时刻——
戴因猛地将怀表按在自己的胸口!一股难以言喻的、浩瀚而古老的力量波动以他为中心爆发开来!不再是纯粹的金色,而是混合了一种深沉的、暗红的、属于坎瑞亚大地本身的力量!
“以故土之名……”他的声音变得沙哑而宏大,眼中流淌出金色的光屑,“此路……不通!”
他猛地将剑插入脚下蠕动的大地!暗红色的裂纹以剑刃为中心急速蔓延!所过之处,那些狂舞的触手如同被灼烧般发出凄厉惨叫,瞬间枯萎消散!
一条短暂的、净化的路径被强行开辟而出!
“走!”戴因维持着这个姿势,身体微微颤抖,显然负荷极大。
你和魈不敢犹豫,立刻冲向那道拱门!
就在你们即将冲入拱门的瞬间,你回头看了一眼。
戴因依然站在那里,剑插大地,身影在翻涌的黑暗和爆发的暗红光芒中显得无比孤独而决绝。但他的目光,却穿透混乱,与你对上了一瞬。
那眼神复杂无比,有催促,有决意,还有一丝……深藏的、仿佛即将赴死般的释然。
你心头猛地一紧。
冲入拱门,身后的景象瞬间被翻涌的黑暗重新吞没。门内是一个相对安静的小型实验室,虽然也遍布深渊侵蚀的痕迹,但那些触手似乎被某种力量阻挡在外,无法进入。
实验室中央,一台半损毁的终端机屏幕还亮着微光,旁边是一个开启了一半的、散发着寒气的特殊容器。容器内部,一枚深紫色的、不断流动着数据流光的数据盘,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博士藏匿的核心数据!
你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数据盘取出。它触手冰凉,其中仿佛蕴含着无数疯狂的秘密和低语。
“呃……”身后传来一声压抑的痛哼。
你猛地回头,只见魈单膝跪地,用和璞鸢强行支撑着身体,业障的黑雾几乎完全笼罩了他,他的身体在剧烈颤抖,面具下的呼吸急促而痛苦,仿佛正在与某种无形的可怕力量搏斗。
“魈!”你冲过去。
“……别过来……”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业障……被引动了……我……快控制不住了……”
一旦业障彻底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你看着他痛苦挣扎的样子,又想起外面独自断后的戴因,心急如焚。
该怎么办?
你的目光落在手中那枚冰凉的数据盘上,又看向实验室角落里一台似乎还能启动的数据读取接口。
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脑海——博士的数据里,会不会有关于抑制深渊侵蚀,或者说,稳定“异常意识”的方法?哪怕只是片段?
赌一把!
你迅速将数据盘插入读取接口。屏幕亮起,无数杂乱无章、疯狂跳跃的数据和图像闪过。
你快速浏览着,大部分都是难以理解的实验记录和混乱的呓语。终于,在某个被标记为“意识锚点”的子文件夹里,你找到了一段相对完整的音频记录。
你毫不犹豫地点开了它。
博士那特有的、带着狂热和冷静两种矛盾特质的声音响了起来,背景是某种能量稳定器的嗡鸣:
“……失败率97.3%,‘心’的排斥反应超乎预期。常规镇静手段无效,尝试逆向利用‘深渊回响’……频率调制至……波段……共鸣‘初始恐惧’……形成逆向压制……备注:此方法极度危险,可能造成不可逆认知损伤……”
音频后面附着一串复杂的能量频率波形图!
逆向利用深渊回响?共鸣初始恐惧进行压制?
这听起来疯狂而危险,但或许是眼下唯一能尝试的方法!
你看了一眼几乎要被业障吞噬的魈,不再犹豫。你将手按在读取器上,集中全部意念,引导着怀中齿轮的那股奇特力量,不是驱散,而是试图模仿音频中记载的那段诡异的、针对“意识”的能量频率!
嗡——!!!
一股极其怪异、令人极度不适的能量波动以你为中心扩散开来!它并不强大,却带着一种直击灵魂深处的、冰冷的恐惧感!连你都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
“啊——!!!”
魈发出了更加痛苦的嘶吼,身体剧烈痉挛!业障黑雾疯狂翻涌!
但很快,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那原本狂躁的、试图吞噬一切的业障之力,在这股诡异的频率干扰下,仿佛遇到了某种天敌,竟然开始剧烈地内缩、凝固!虽然依旧浓郁,但那失控的、扩散的趋势被强行遏制了!
魈的颤抖渐渐平息,喘息依然粗重,但眼神中的疯狂和痛苦褪去了一些,恢复了一丝清明。他抬起头,面具下的目光复杂地看着你,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和后怕。
“……你做了什么?”他的声音沙哑无比。
“一个……冒险。”你喘着气,感觉大脑一阵刺痛,模仿那种频率对你的负担也极大。
就在这时,实验室入口处的黑暗再次剧烈翻涌!戴因的身影倒飞而入,重重地撞在对面的墙壁上,滑落在地。他身上的披风破碎不堪,嘴角溢出一缕金色的血液,手中的怀表光芒黯淡,显然经历了恶战。
他看了一眼暂时稳定下来的魈,又看向你手中的数据盘,艰难地点了点头:“……拿到了……就好。”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似乎耗尽了力量。
外面的深渊能量虽然暂时没有涌入,但那种被窥视、被包围的压迫感有增无减。这里并不安全。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你收起数据盘,上前扶起戴因。魈也强撑着站起身,虽然业障依旧缠身,但至少恢复了行动能力。
如何离开?来的路已经被彻底堵死。
你的目光落在实验室另一头的一扇紧急气密门上,门上有一个手动启动的转轮。
三人合力,艰难地转动那锈死的转轮。气密门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缓缓开启一条缝隙。
门外,不再是深渊污染区,而是一条冰冷、寂静的至冬宫常规维护通道。看来这个实验室有多个出口。
你们毫不犹豫地挤了出去,然后重重地将气密门关上,将那可怕的污染区隔绝在后。
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你们三人都是精疲力尽,伤痕累累。
戴因擦去嘴角的血迹,怀表的光芒逐渐稳定下来,但依旧黯淡。魈靠着墙,努力调息,压制着体内依旧躁动的业障。
你握着那枚冰冷的数据盘,感觉它重逾千斤。这里面不仅藏着博士的秘密,或许也藏着拯救……或者毁灭的关键。
二十四小时的时限所剩无几。你们必须尽快将这东西交给卡皮塔诺,换取通往“终焉之间”的道路。
至冬宫最深处的黑暗,女皇的“最终解法”,已然近在咫尺。
而你们刚刚从深渊的回响中,带回了一丝微弱的、或许能改变一切的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