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弋把最后一片盐壳收进物资箱，顺手拍了拍箱角的沙子。
他没回茅屋，而是转身朝溪流上游走。这地方他每天都要看一眼，水位、流向、岸边痕迹，一样都不能少。
走到半道，他拐了个弯，顺着一条几乎被野草盖住的小支流往上。
前几天下过雨，水比平时清，还能看见底下碎石排列的纹路。他蹲下摸了摸水温，又往前走了十几步，忽然停住。
前面藤蔓垂得密，像一堵绿墙。但他注意到水面有轻微涟漪，不是风带的——太匀了，是活水涌出来的那种动静。
他抽出匕首，挑开几根藤条，眼前豁然出现一个圆形水潭，不大，也就五六米宽，四周围着矮岩，上面爬满了青苔。
水色清亮，能照出人脸。他捡了块石头扔进去，咚的一声，水花溅起，等平静后，再无别的响动。他又盯着潭边泥土看了会儿，没有爪印，也没有拖痕。
确认没问题，他原路返回营地。
他在火堆边说：“找到个新水源。干净，不动，可以洗东西。”
姚丽莎正缝藤筐的手一顿：“洗？你是说……洗澡？”
“洗头、擦身、洗衣。轮流来，两人一组，一人在外守，我负责外围巡逻。不准游泳，不准大声说话。”
唐芯立刻跳起来：“我去我去！我都快馊了！”
裴千雅低头看看自己胳膊，黑一道灰一道，袖口都磨毛了，小声嘀咕：“那……能不能背对着大家？”
龙弋说：“白露和你先去。衣服脱下来用陶片刮一遍，再拿开水烫，晾在太阳下。”
白露点头，拉起裴千雅就走，临走还回头问：“警戒轮谁？”
“姚丽莎守前五分钟，唐芯接。蒋雨萌留下帮我烧水。”
一行人到了潭边，白露先绕了一圈，确认四周安静，才示意裴千雅可以开始。两人背对背坐着，慢慢解开脏得发硬的外衣。
“我以前在练习室跳完舞，累得连卸妆都懒得卸。”白露搓着肩头一块泥渍，“现在倒好，想洗还得排队。”
裴千雅哼了一声：“你还算好的，我这衣服领子都快长在身上了。”
她脱到只剩里衣时顿住了。左肩有一道旧疤，摔舞台留下的，一直觉得难看。她缩了缩肩膀，往白露那边靠了点。
“没人看你。我们现在谁不是灰头土脸的？真要计较这个，早该饿死了。”白露头也不回。
裴千雅咬咬唇，终于把最后一件衣服脱了，露出雪白的肌肤，用湿布快速擦身。水凉，但她没喊冷，反而觉得脑子一下子清醒了。
第二组是唐芯和姚丽莎。唐芯二话不说直接冲进浅水区，捧起水就往头上浇。
“哇！透心凉！爽翻了！”她一边搓头发一边大叫，“我要是能录个vlog，标题就叫《荒岛贵妇の精致生活》！”
姚丽莎还在岸上犹豫。
“你不进去？再不进来水都被我们用脏了。”唐芯甩了甩头上的水。
“我怕……冷水刺激抽筋。”她嘴上这么说，眼睛却一直盯着水里。
“你当这是温泉啊？还分冷热水区？”唐芯笑出声，“赶紧的，进来就不冷了！”
姚丽莎终于下水，刚踩到底就打了个哆嗦。她小心翼翼地蹲下，把衣服也泡进水里，手指一点点揉搓。突然，她手一抖，眼泪吧嗒掉进水里。
唐芯愣了：“咋了？踩到石头了？”
“没事。就是……这衣服，我妈亲手挑的。”姚丽莎吸了吸鼻子。
“哎哟，至于嘛。”唐芯伸手拍她肩膀，“人还在，衣服破了咱编新的。你要是在这儿哭衣服，粉丝知道了不得心疼死？”
姚丽莎抹了把脸，没说话，但手上的动作快了些。
蒋雨萌最后一个去，龙弋亲自提了两罐烧开的水跟着。她在岸边踮着脚张望：“我能帮她们洗头吗？”
“可以，但别碰深水区。”龙弋把水罐放在石头上，“洗完马上出来。”
蒋雨萌高兴地跑进去，拿起裴千雅留下的棕榈叶刷子，给姚丽莎搓头皮。姚丽莎一开始还躲，后来发现她手法轻，也就由着她去了。
龙弋坐在五米外的岩石上，背对着水潭，耳朵却竖着。弓弩横放在腿上，手指时不时检查一下弦的松紧。
他听见水声、低语、偶尔的笑声，还有衣服在石头上刮擦的沙沙声。
等所有人都洗完回来，天已经偏西。洗净的衣物挂在营地周围的树枝上，随风轻轻晃。
裴千雅头上不知从哪儿摘了朵小白花，编进了辫子里。唐芯对着水面照影子，咧嘴一笑：“我现在像不像原始部落酋长？”
“你顶多算个野人队长。”姚丽莎拧着头发，脖子上挂着贝壳串成的项链，也没嫌它土。
裴千雅抱着干净衣服，突然说：“我昨天梦见我在化妆间补粉底，醒来才发现脸上全是泥。”
唐芯哈哈笑：“我要是能做梦，梦里一定是个泡着温泉吃火锅的富婆！”
风静静吹过，晾衣绳上的布料轻轻摆动。
龙弋站起身，拿起陶罐去接滴水的竹管。路过晾衣架时，他扫了一眼那些洗过的衣服，有的破，有的歪，但都干净了。
他停下脚步，说了一句：“干净了，活得久一点。”
没人回应，但气氛变了。不是紧张，也不是兴奋，是一种很轻的东西，像晒透的布料飘在风里。
白露坐在火堆边翻任务轮盘，笔尖顿了顿，写下明天采集的新路线。
姚丽莎把湿发挽成一个结，拿起藤筐：“明早我早点去石滩，看看有没有新贝类。”
裴千雅缝补衣角，针脚比之前稳多了。
唐芯伸了个懒腰：“明天我要试试用网捞虾，肯定比抓鱼有意思。”
蒋雨萌蹲在支架旁，数着挂了多少件衣服。一只小蜥蜴从岩缝里探出头，盯着她看。她没赶它，反而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片干果渣，放在石头上。
蜥蜴跳过来吃了。
龙弋坐在火堆旁削箭杆，木屑一片片落进沙里。他抬头看了眼天空，暮色渐浓，第一颗星刚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