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特兰的中心,海皇殿。
这座建筑的宏伟程度,远超洛云曦所见的任何一座神殿。它并非建立在任何一座浮空岛上,而是直接由最纯粹的能量,构筑成一座悬浮于“深海之心”仿制品正上方的、半透明的宫殿。宫殿的墙壁上,时刻有海量的、肉眼可见的数据流在飞速闪过,仿佛这里就是整座悬浮之城的大脑。
此刻,大殿之内,只有三个人。
端坐于由黑色水晶打造的王座之上的,是海皇沧涯。
侍立在他左手边的,是身形魁梧、煞气逼人的舰队总指挥官,雷刹。
而悬浮在他右手边的,则是周身环绕着圣洁荧光、神秘莫测的大祭司,幽荧。
这三个人,便代表了整个归墟古族最顶点的——王权、军权与神权。
“陛下,那个天启女人已经‘安顿’下来了。”雷刹首先开口,声音如同沉闷的雷声,“根据‘静谧之庭’传回的监控数据显示,她很安分,除了和一个叫‘泠’的低等侍女说了几句话,就再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
“安分?”幽荧发出一声空灵的轻笑,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雷刹大人,您真的认为,一个敢于将自己作为赌注,孤身闯入我们心脏地带的女人,会是一个‘安分’的人吗?她此刻的平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伪装罢了。”
“哼,不管她想玩什么花样!”雷刹对幽荧的态度嗤之以鼻,“陛下,我还是坚持我的看法。这种低等文明的生物,根本不配与我们谈条件。请允许我亲自对她进行审讯,我保证,不出半个‘沙漏时’,我能让她把所有秘密都吐出来,包括那下半卷海图的下落!”
他所谓的“审讯”,自然是指最直接的、作用于肉体的酷刑。在他看来,再坚韧的意志,也无法抵挡源能对于血肉之躯的摧残。
“粗鄙。”幽荧毫不客气地评价道,“雷刹大人,您的脑子里,除了肌肉和暴力,还能否容纳一些更……优雅的东西?那个女人的灵魂很特殊,我从未见过如此坚韧而又复杂的精神核心。用您那种野蛮的方式,只会提前将它摧毁。到时候,我们得到的,只会是一具毫无价值的尸体。”
她转向王座上的沧涯,微微躬身:“陛下,这个异乡人,是‘深海之心’赐予我们的启示。她的灵魂,或许正是解开我们当前困境的钥匙。请将她交给我,我将为她举行最神圣的‘精神洗礼’。在‘圣言’领域中,一切谎言都无所遁形,我将亲自探查她的记忆,找到我们想要的答案,同时,也能‘净化’她那被凡俗污染的灵魂,让她成为‘深海之心’最虔诚的信徒。”
如果说雷刹的提议是肉体上的摧毁,那幽荧的“精神洗礼”,则是更加彻底的、从灵魂层面上的抹杀与奴役。
雷刹闻言,脸色一变,刚想反驳,王座之上的沧涯,却缓缓地抬起了手。
大殿之内,瞬间恢复了寂静。
“你们的提议,都很好。”沧涯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一个想得到她的秘密,一个想得到她的灵魂。但是……”
他那双深邃的蓝色眼眸,缓缓扫过自己的左膀右臂。
“你们,似乎都忘了一件事。”
“我,对她的秘密和灵魂,都不感兴趣。”
“我感兴趣的,是她这个人,她口中的那份‘交易’,以及她所能展现出的……价值。”
此言一出,雷刹和幽荧,同时愣住了。
“陛下,您的意思是……”雷刹有些不解。
“她说,她想找到回家的路,而我们,想拯救我们的族人。她说,我们的目的,并不冲突。”沧涯站起身,缓缓踱步,“这是一个很有趣的观点。千百年来,我们归墟一族,习惯了征服与掠夺,习惯了将所有异族视为敌人或奴隶。我们,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尝试过‘合作’这个词了。”
“合作?和那种蝼蚁?”雷刹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陛下,您的仁慈,或许会被她视为软弱。”幽荧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凝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真理,是用来被打破的。”沧涯的眼中,闪过一丝令人心悸的、属于帝王的疯狂与决断,“我们已经被困在这个牢笼里太久了。旧的方法,既然无法带我们走出去,为何不试试新的?”
他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大殿之外,那座宏伟的悬浮之城。
“城南的那座‘源能中继塔’,情况如何了?”他忽然问道。
雷刹的脸色一沉:“回陛下,情况很不好。‘源能水晶’的结构已经开始出现不可逆的‘元磁’同化,能量输出效率,已经下降了三成。负责维护的‘械僧’们,已经有超过二十人,因为精神力被污染而陷入疯狂。再这样下去,最多七个‘循环日’,那座中继塔,就会彻底崩溃。”
源能中继塔,是维持亚特兰悬浮和运转的关键节点。一旦有一座崩溃,就会引起连锁反应,对整座城市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很好。”沧涯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坏消息毫不意外。
他转回头,看着依旧处于震惊中的雷刹和幽荧,一字一句地,说出了一个让两人同时色变的决定。
“传我的命令。”
“明天,带那个天启女人,去城南的中继塔。”
“告诉她,这就是我给她的、证明自身价值的第一个考验。”
“我要她,用她的方法,修复那座连我们的‘械僧’都束手无策的中继塔。”
“如果她做到了,我,就相信她有与我们平等交易的资格。”
“如果她做不到……”
沧涯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那就证明,她也不过如此。到时候,是交给雷刹你拿去审讯,还是交给大祭司你拿去‘洗礼’,我,都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