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暖炉燃着上好的银丝碳,温暖如春。
皇帝轩辕宏似乎已经从边境战事和粮草危机的焦虑中走了出来,正饶有兴致地翻看着几份新呈上来的诗作。近侍总管孙公公小心翼翼地侍立在一旁,为皇帝研墨。
“万岁爷,”孙公公仿佛闲聊般,一边研墨一边轻声道,“听闻兵部周侍郎前些日收到了一份关于改良军粮的匿名刍议,想法倒是颇为新奇,说是能让军粮更易携带、不易腐坏。也不知是哪位有心人,竟也为国事如此操劳。”
皇帝头也没抬,淡淡“嗯”了一声,似乎并未在意。
孙公公顿了顿,又貌似随意地提起:“说起来,近日宫中用度采买,似乎比往常慢了些许,听下面人抱怨,好像是……涉及到东宫刘总管那边的一些产业调度有些不畅?想来也是年底事忙,刘总管一人要操持东宫内外诸多事务,确实辛苦。”
啪嗒。
皇帝手中的狼毫笔,轻轻顿了一下,在明黄色的奏章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墨点。
他缓缓抬起头,看了孙公公一眼,目光平静无波,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淡:“孙保,你的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了?宫中采买自有规制,东宫事务自有太子打理,何时轮到你来置喙?”
孙公公心中一凛,连忙惶恐地跪下:“奴才失言!奴才该死!只是……只是随口一说,绝无他意!请万岁爷恕罪!”
皇帝盯着他看了半晌,才缓缓道:“起来吧。做好你分内之事,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
“嗻!奴才遵旨!奴才谨记!”孙公公连忙磕头谢恩,额头已渗出细密的冷汗。他知道,自己刚才那番看似随意的“闲话”,已经成功地递到了万岁爷的心里。剩下的,就看万岁爷自己的决断了。
果然,待孙公公退下后不久,皇帝便以“核查宫廷用度账目”为由,秘密召见了一位以铁面无私着称的御史台少监;又以“关心北境粮草转运”为名,不动声色地向兵部和户部询问了一些关于粮草押运路线和相关将领的细节……
这一切都做得极为隐秘,仿佛只是帝王日常的垂询和监管。但身处权力中心的人,总有着异乎寻常的敏锐嗅觉。
东宫。
太子轩辕曜近来越发感到心绪不宁。父皇虽然依旧会召见他商议政事,但态度似乎比以往冷淡了些许,眼神也更加深不可测。朝中一些原本依附于他的官员,近日也变得有些若即若离。
尤其是落马坡粮草失踪一案,京畿卫查了几天,竟然毫无头绪,只抓了几个倒霉的蟊贼顶罪,草草结案。而最关键的人证——陈校尉,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让轩辕曜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慌。他总觉得,暗中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似乎有什么针对自己的阴谋正在悄然进行。
“刘总管!”他将心腹太监刘全召到密室,脸色阴沉地问道,“陈校尉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派出去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刘总管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战战兢兢地回道:“殿下息怒……奴才……奴才派了最好的人手去查,几乎把京城周边翻了个底朝天,但……但陈校尉就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会不会……会不会已经……”
“废物!”轩辕曜怒骂一声,“本宫不管他是死是活,必须找到!死的也要找到尸体!绝不能留下任何把柄!”他眼中闪过狠厉之色,“还有,所有与此事相关的人和线索,立刻全部处理干净!一点痕迹都不能留!”
“是!是!奴才这就去办!”刘总管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轩辕曜独自留在密室,烦躁地踱着步。他总觉得事情透着一股诡异。落马坡的“悍匪”是谁?陈校尉被谁带走了?父皇最近的态度为何如此微妙?难道……是洛云曦那个贱人?!
想到洛云曦,轩辕曜心中更是又恨又惧。这个女人,一次又一次地破坏他的计划,手段还如此诡异莫测!他开始后悔,当初没有一劳永逸地将她除掉!
不行!绝不能再让她继续碍事了!必须想个办法,彻底解决掉她!轩辕曜眼中杀机毕露。
……
慧安县主府。
洛云曦安静地听着石头的汇报。
“……陛下近日召见了御史台的钱少监,私下谈话近半个时辰。”
“……孙公公借着检查内务府账目的名义,旁敲侧击地询问了刘总管近期的用度开销。”
“……太子派往城外搜寻陈校尉的人手增加了两倍,行动更加隐秘,似乎极为急迫。”
“……东宫最近处理掉了几个不太起眼的小太监和宫女,理由都是‘办事不力’或‘偷盗主子财物’。”
洛云曦将这些零散的信息在脑中串联起来,嘴角
微微上扬。
看来,“寒鸦”投下的石子,已经起作用了。皇帝果然开始怀疑,并在暗中调查了。而太子,也如预料中那般,成了惊弓之鸟,开始自乱阵脚,试图掩盖痕迹。
很好,一切都在按照她的剧本发展。
“主子,现在陛下已经起疑,我们是否可以……”石头试探着问道。
“不急。”洛云曦摇摇头,眼神平静,“现在还不是时候。皇帝的心思太深,他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一方。让子弹再飞一会儿。太子的动作越多,露出的破绽就会越多。我们要做的,就是继续收集证据,耐心等待,等待一个能将他彻底钉死、让陛下也无法再包庇他的最佳时机。”
她看向窗外,天空依旧阴沉,但她知道,黎明前的黑暗,往往最为浓重。
京城这盘棋,越来越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