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咯咯…咯咯咯…”的细微爬行声,如同冰冷的指甲反复刮擦着每个人的神经末梢,在这死寂的地下环境中被无限放大。它来自净水岩洞的方向,断断续续,时远时近,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试探性的节奏。
陈峰已然化作了最警惕的猎手形态。他周身的冰蓝微光被压制到最低,仅能勾勒出他紧绷的轮廓。苍蓝的瞳孔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死死锁定了声音传来的黑暗甬道,所有感官提升至极限,分析着声音的频率、节奏、可能的源头体型和数量。
威胁评估:未知生物。非蚀痕造物(缺乏特征性能量波动)。体型可能较小。行为模式:试探性接近。意图:不明。风险等级:待定。
他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塑,没有任何动作,却散发着随时可能暴起致命一击的危险气息。
庇护点内,林晚的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发出一丝声响惊动了黑暗中的东西。她另一只手紧紧抱着陈涵,并将那散发着微弱热量的金属片“暖炉”藏进衣襟里,生怕那一点热源会成为目标。怀中的陈涵也感受到了气氛的紧张,吓得小脸发白,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却乖巧地不敢哭出声。
时间在极度紧张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
那爬行声似乎在洞口徘徊了一阵,并未立刻进入他们所在的这条主干甬道。
就在这时!
“咳…咳咳咳!”一阵更加响亮、更加痛苦的咳嗽声猛地从赵卫国那边爆发出来!
他终于彻底苏醒了!地脉净水的滋养效果似乎超出了预期,强行将他从深度昏迷中拉回。但随之而来的,是全身多处骨折和内脏震荡带来的剧痛,以及喉咙里淤积的血沫和尘土!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在寂静中无异于一声惊雷!
“!”陈峰的头部极其微小地转动了一毫米,冰冷的视线扫过赵卫国,数据流中瞬间加入了“内部噪音源”的评估,但优先级低于外部威胁。
林晚的心却瞬间沉到了谷底!完了!这声音肯定会把那个东西引过来!
果然!
甬道深处的爬行声猛地停顿了一下,随即变得更加清晰、更加急促!那东西显然被声音吸引,正在加速靠近!
“水…妈的…疼死老子了…”赵卫国显然还没完全搞清楚状况,一边咳着,一边含糊不清地咒骂着,试图挣扎着坐起来,却牵动了伤势,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发出更大的呻吟。
“老赵!别动!别出声!”林晚压低了声音,焦急地嘶哑喊道,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
赵卫国这才茫然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适应着微弱的光线,看到了不远处几乎溶入黑暗的陈峰背影,看到了靠坐在岩壁下、脸色惨白抱着孩子的林晚,感受到了周身无处不在的剧痛和冰冷…
记忆如同碎片般涌入脑海——恐怖的钢铁巨兽、蚀痕触手、爆炸、被掩埋的剧痛…
“这…这他妈是哪儿?地狱入口这么冷吗?”他下意识地嘟囔了一句,倒是保持了几分老兵油子的本色,但声音也自觉压低了,显然意识到了情况不对。他也听到了那越来越近的爬行声,浑浊的眼睛警惕地眯了起来,忍着剧痛,试图看清黑暗中的东西。
爬行声已经到了甬道拐角处!
陈峰的身体微微前倾,做出了预备攻击的姿态。他左手五指微张,指尖那薄如蝉翼的蓝色能量刃再次悄然延伸而出,散发着致命的寒气。
林晚屏住了呼吸,抱紧了陈涵。
赵卫国也咬紧了牙关,下意识地想摸武器,却只摸到了冰冷的岩石和自己剧痛的肋骨。
然而,接下来出现的东西,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首先从拐角处探出来的,并非预想中狰狞的口器或利爪,而是两对…长长的、不断颤动的、如同金属丝般纤细的触须。
紧接着,一个约莫脸盆大小、形态奇异的生物缓缓爬了出来。
它的主体像是一只巨大的、深紫色的…潮虫?或者说,是一种类似潮虫的、适应了地下环境的甲壳类生物。但它的甲壳并非光滑,而是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苔藓或真菌般的荧光蓝绿色菌丛!这些菌丛散发着柔和而朦胧的微光,将它周围一小片区域照亮,也正是这光芒,让它显得不那么恐怖,反而有种奇异的、梦幻般的美感。
它移动的速度不快,依靠无数细小的节肢爬行,发出那“咯咯”的声响。它似乎对陈峰身上散发的冰冷气息感到些许畏惧,在拐角处犹豫了一下,但那两对敏感的触须却执着地指向…林晚的方向?
更准确地说,是指向她怀中衣襟里,那散发着微弱热量的金属片“暖炉”!
它…是被那一点热量吸引过来的?
陈峰的苍蓝瞳孔中数据飞速刷新:目标生物,甲壳类,体表共生发光真菌,能量反应微弱,性情似乎温和,主要威胁性低。吸引力:未知热源(优先级高于我方生命体)。判定:可观察,暂不清除。
他指尖的能量刃悄然收回,但警惕并未放松。
那荧光潮虫似乎确认了热源方向,又开始缓缓向前爬动,它身上的菌丛光芒摇曳,在黑暗中划出迷离的光带。它完全无视了如同冰山般的陈峰,也忽略了重伤的赵卫国和墨岩,径直朝着林晚爬去。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赵卫国压低声音,龇牙咧嘴地问道,既是好奇也是紧张。
“不…不知道…它好像…被这个吸引了…”林晚声音发颤,下意识地将怀里的暖炉抱得更紧。
陈涵却从妈妈怀里探出小脑袋,大眼睛好奇地盯着那散发着柔和蓝光的“大虫子”,小声说:“…星星虫虫…亮亮的…”
那潮虫爬到距离林晚几米远的地方,再次停下。它抬起前半个身体,两对触须对着林晚的方向快速颤动,仿佛在表达某种渴望,或者…沟通?
突然,它甲壳上那些荧光菌丛的光芒开始明暗交替,闪烁起来,似乎…在传递某种简单的信息?
光芒闪烁的频率…似乎有点规律?
林晚作为科学家的本能被激发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着那光芒的明暗节奏。
长亮…短暗…长亮…长暗…短亮…
这节奏…好像…有点熟悉?
她猛地想起在旧时代档案中看到过的一种基于简单光信号编码的…求助或者资源交换信号?! 通常用于非智能生态研究机器人或者某些特定环境下的生物群落标识!
这只潮虫…或者说它身上的菌丛…是在试图…沟通?
它想要热量?用什么东西交换?
林晚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这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激动和难以置信!她尝试着,小心翼翼地,将怀中那枚金属片暖炉稍微拿出来一点点,让那微弱的热量更多地散发出来。
感受到热量增强,那荧光潮虫明显变得“兴奋”起来,光芒闪烁得更快了。它转过身,用身体侧面对着林晚,然后用它那众多的节肢,开始…小心翼翼地清理它甲壳侧面一片区域的菌丛?
随着菌丛被拨开,露出了下面深紫色的甲壳。而在甲壳上,竟然…吸附着几颗晶莹剔透的、米粒大小、散发着纯净能量波动的…露珠或者凝结物?
这些“露珠”在它甲壳菌丛的荧光映照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散发出的能量波动虽然微弱,却比那地脉净水还要纯净和温和!
它…是想用这个交换热量?!
就在林晚被这不可思议的发现震惊时,一旁的赵卫国似乎因为情绪放松和剧痛,忍不住又发出了一声压抑的闷哼,身体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一块碎石,发出了轻微的响声。
这声响似乎惊动了那只全神贯注进行“交易”的荧光潮虫。
它猛地缩成一团,甲壳上的菌丛光芒瞬间变得暗淡,仿佛受到了惊吓!它迅速地将露珠重新用菌丛覆盖,然后毫不犹豫地、飞快地转身,窸窸窣窣地爬回了黑暗的甬道,消失不见了。只留下空气中一丝淡淡的、奇异的菌类清香,和那逐渐远去的、细微的爬行声。
危机…似乎解除了?以一种谁也没想到的方式。
庇护点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老子…好像搞砸了?”赵卫国有些尴尬地嘟囔了一句,忍着痛试图挪动一下身体,结果又疼得他龇牙咧嘴,“操…这肋巴骨…肯定断了好几根…”
林晚看着那生物消失的方向,心中充满了遗憾和惊奇。她还没来得及进行“交易”呢!那些露珠看起来绝非凡品!
而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如同冰山的陈峰,却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依旧冰冷平稳,却似乎带着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困惑?
“逻辑冲突。”他望着荧光潮虫消失的方向,苍蓝的瞳孔中数据流缓缓旋转,“目标生物:低威胁。其携带资源:高价值。其需求:低能量热源。交换行为:高效。终止原因:无关噪音。”
他缓缓转过头,那双冰冷的眸子第一次…真正地、带有某种审视意味地…看向了瘫在地上、因疼痛而龇牙咧嘴的赵卫国。
“个体:赵卫国。状态:重伤。功能:目前产出负面收益(噪音,吸引威胁,中断交易)。生存优先级需…重新评估。”
赵卫国:“???”
林晚:“!!!”
陈涵:(眨巴着大眼睛,看看哥哥,又看看赵叔叔,小声)“…叔叔…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