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残老兵？”
老程闻言，脸上的讥讽之色瞬间消失不见。
这些年来，大唐南征北战，军中退下来了很多老兵。
虽说朝廷每年都会给这些老兵发放钱粮，但这点钱粮对于不懂农桑只知道砍人的老兵来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尤其是那些伤残了手脚的老兵，日子更是过得十分艰苦。
而且这些混账往往都是一身贱毛病，对于各家的接济那是一个子儿都不要。
你要是非得强硬的给，这帮王八蛋就会认为你是在施舍。
一个个抄起刀子就要抹脖子，让人头疼不已。
对于这些家伙，各家府邸也算是绞尽脑汁想了许多办法，但也仅仅能保证这些人不会饿死。
至于好日子，就别想了。
而现在，程处弼的话却让他看到了一条出路。
一条能让那些混账玩意自力更生的路！
只是，他的心中还有一个疑问。
“老三，你确定你那白酒作坊的活计，那些缺胳膊少腿的家伙能胜任？”
程处弼想了想，道：“阿耶放心，白酒作坊的活计简单的很，只要那些老兵不是爬不起床的，就肯定能胜任。”
有着蒸馏器在，白酒和酒精的制备，实际上就和烧开水没什么区别。
只要注意把控时间就行了，完全没有一点难度。
这种活计，别说是伤残了，就算是半瘫也能胜任。
有着程处弼的保证，老程的脸上顿时肉眼可见的浮现出一抹喜色。
接着，一巴掌就拍在了好大儿的肩头。
“好！不愧是我老程的种！”
“来，阿耶替那些混账玩意敬你一杯！”
说完，也不管程处弼的反应，端起酒碗就一口抽干。
纵使一张老脸被呛的通红，面上依旧挂着掩饰不住的喜色。
“阿耶，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你至于这么高兴吗？”
程处弼有些狐疑。
任用伤残老兵，确实能让他们卢国公府得到一些好处，但除了军中的好感之外，其余的也没什么用处。
在他看来，老程的反应有点过激了。
“你小子懂个屁！”
老程不乐意的白了他一眼，道：“这可不是小事，这是一件大事，而且还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不行，老子得进宫一趟，这种天大的好事，得让陛下第一时间知道才行......”
老程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嘟囔一句之后，竟是直接起身而去。
程处弼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他也懒得去多想。
和两位哥哥打了声招呼后，就回自己的小院睡觉去了。
......
“阿吉！阿吉！给老子备马！老子要进宫！”
这边，老程前脚刚出前厅，后脚就喊了起来。
“老爷，街上已经宵禁了。”
程吉冒出头来，轻声提醒了一句。
“废什么话！赶紧给老子备马！”
眼见自家老爷十分暴躁，程吉赶忙一溜小跑，不多时就从马厩中牵出了一匹膘肥体壮的大黑马。
“老爷，马鞭。”
老程接过马鞭，双腿一磕马腹，整个人就冲了出去。
宵禁中的长安城显得十分宁静，街道之上更是空无一人。
然而今夜，一阵爆裂的马蹄声却是打破了这番宁静。
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犹如雨点一般落在街道上。
老程一人一马在街道上横行无忌，很快便惹来了巡街的金吾卫。
“什么人！”
一队巡逻的金吾卫在一名郎官的带领下，眨眼间就拦在了老程的前路上。
然而还不等这些金吾卫抽出兵器，老程的大嗓门就响了起来。
“给老子滚开！俺老程有要事进宫！”
“是卢国公！快！快让开！”
为首的郎官眼见是程咬金这个混世魔王，而且还是一脸的急色，当即让开了道路。
“驾！驾！”
老程骑着大黑马，旋风一般的从一众金吾卫的身旁飞驰而过。
在路过郎官的身边时，一个钱袋却是忽然飞了出来。
“拿去给兄弟们喝酒！”
留下一句话之后，老程的大黑马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很快，卢国公夜闯宵禁的消息就被送入了宫中。
李世民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匆匆离开了后宫。
并且派出快马，紧急召集一众心腹文武。
卢国公深夜入宫，必然是出了大事。
所以在收到消息后，一众文武也是不敢耽搁，纷纷骑上快马直奔皇宫而去。
第一个收到消息匆匆赶来甘露殿的是长孙无忌。
他甚至都顾不上行礼，便一脸担忧的问道：“陛下，发生了何事？”
李世民面色肃然的摇了摇头，“知节还未进宫，辅机且先安坐。”
长孙无忌虽然心中焦急，但此时也不得不耐着性子在一旁坐下。
而在长孙无忌坐下不久后，一脸疲惫的房玄龄也来到了甘露殿。
相比于长孙无忌，房玄龄就淡定了许多。
进到殿中，在发现程咬金还未来到后，便一言不发的自己找地方坐了下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位位名臣良将也相继来到了甘露殿中。
而直到这时候，王德才前来禀报道：“陛下，卢国公已入了宫城。”
随着他的声音响起，甘露殿中的一众文武大臣纷纷肃然，静待着老程到来。
哒！哒！哒！
片刻功夫后，殿外终于响起了脚步声。
听着那急促的脚步，李世民和一众文武大臣的心底顿时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来。
然而，就在众人面色凝重时，殿外却是突然响起了一阵大笑声。
“哈哈哈！陛下！老程这里有个好消息！陛下！哈......哈？”
老程一路大笑着，脚步十分欢快的就进了甘露殿。
可还不等他将自己的好消息和陛下分享，就发现了满屋子神色凝重的同僚们。
看着甘露殿内人满为患，老程的心底顿时一咯噔。
什么情况？
西突厥打进来了？
薛延陀叛乱了？
还是哪个狗胆包天的家伙造反了？
看着一旁顶盔掼甲的秦二哥和尉迟老黑，以及老神在在的李靖，老程脸上的喜色顿时消失不见了。
“陛下，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他一脸凝重的看向了龙椅上的李世民。
可他却没发现，随着他开口，原本凝重的气氛却突然变得轻松了少许。
一直绷着身子的秦琼缓缓的靠向了身后的柱子，一脸阴沉的长孙无忌恢复了往日的笑容，一脸淡定的房玄龄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知节，你深夜进宫可是有紧急军情？”
李世民轻声反问着，此刻的他已经意识到自己似乎闹了个误会。
“没有啊。”老程茫然的摇了摇头。
“那可是收到了哪里受灾的消息？”
“也没有。”
“既然没有军情，也没有灾情，那知节深夜进宫是为何？”
“俺老程是为了白酒的事情。”
话音落下，殿内一众大臣纷纷转头看向了龙椅。
白酒是什么他们不知道，但很显然，这白酒肯定和陛下有关系。
“陛下。”
角落里闭目养神的魏征，忽然起身朝着李世民一拜。
“《汉书·哀帝纪》有言：“诸侯王、列侯、公主、吏二千石及豪富民多畜奴婢，田宅亡限，与民争利，百姓失职，重困不足，其议限列......”
魏大喷子一开口，便是引经据典，滔滔不绝。
霎时间，整个甘露殿内就只剩下了他的声音。
老程在一边听得迷迷糊糊，但也听明白了个大概。
无非就是在劝诫陛下不要与民争利。
“魏征老儿，你在这瞎扯什么淡呢！”
老程忽然开口打断了魏征的施法。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胡咧咧，你懂个屁啊！”
“程知节！”魏征大怒。
“魏征老儿！”
老程毫不退缩，直接用手指着前者的鼻子道：“你可知我大唐有多少伤残老兵？”
“我告诉你！我大唐登记在册的伤残老兵一共三万八千九百一十五人！这还仅仅只是登记在册的，没有入册的还不知道有多少！”
“你这老货左一口与民争利，右一口与民争利，你可知道，就是你口中这与民争利的白酒，能解决多少伤残老兵的生活问题！说！你说啊......”
老程也不知怎地，越说越怒，说到最后竟是直接来到了魏征的面前，一把薅住了对方的衣领。
魏征一时不防，直接被老程喷了一脸的口水。
而看着这一幕，无论是一众大臣还是龙椅上的李世民，竟然都没有第一时间阻止。
往日只见魏大喷子喷别人，这还是头一次见别人喷魏大喷子。
这心里啊......
莫名的有点爽是怎么回事？
魏征怒目而视道：“程知节！你不要扯开话题！白酒和伤残老兵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
老程扯着对方的衣领，道：“白酒生意需要营造作坊吧，作坊里需要人手做工吧，而这些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