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导队的十二名见习参谋,如同十二颗饱含生机的种子,被撒向了特务营的各个角落。李振华被分配到了铁蛋的一连,赵小山则去了防御压力较大的南路前沿排,其他人也各就其位,带着王二娃的期望和全新的战术思维,融入了基层连队。
起初,并非一帆风顺。
铁蛋看着眼前这个文质彬彬、说话条理清晰的李振华,心里就有些犯嘀咕。他习惯了直来直去,猛打猛冲,对于这种满口“弹性防御”、“心理攻势”的“学生官”,总觉得有些不对胃口。
一次连队组织夜间渗透训练,李振华建议采用多路佯动、声东击西的复杂战术,被铁蛋大手一挥否决了。
“搞那么麻烦干啥?直接给老子摸过去,速战速决!”铁蛋扛着他那根愈发油亮的桃木主干,很是不以为然。
结果,训练中,“红军”凭借简单粗暴的突击,确实一度占据了上风。但在复盘时,李振华据理力争,指出这种打法伤亡率高,且容易被熟悉他们风格的对手预判。他甚至在沙盘上推演了如果采用他的方案,可能以更小代价达成更好效果的过程。
铁蛋瞪着牛眼看了半天沙盘,虽然嘴上还不服软,嘟囔着“花花肠子”,但心里却不得不承认,这小子说的好像有点道理。他开始允许李振华在小规模行动中尝试他的新战术。
而在南路前沿,赵小山则面临着不同的挑战。这里的排长老耿是个经验丰富但性格固执的老兵,对赵小山那些“诡诈”的手段很是看不上眼,认为不是军人正道。
赵小山没有争辩,而是在一次实际的反侦察任务中,巧妙地利用地形布置假目标,成功误导并俘虏了一名日军侦察兵,自身无一伤亡。事实胜于雄辩,老耿看着那个被蒙着头带回来的鬼子侦察兵,半晌没说话,之后对赵小山的态度明显缓和了许多。
这些小小的摩擦与磨合,正是种子扎根土壤时必须经历的阵痛。王二娃密切关注着这些见习参谋的成长,他需要的不是唯命是从的执行者,而是能独立思考、并能将新思想融入实践的指挥员苗子。
与此同时,黑风峪方向的“生根”计划也在稳步推进,但暗影也随之而来。
兵工作坊分支的建立,虽然极其隐蔽,但生产活动难免会留下痕迹。一股不明身份的武装人员,似乎嗅到了什么,开始在这一带频繁活动。他们行踪诡秘,不像日军那般张扬,也不像普通土匪,更像是……专业的侦察或破坏小队。
老烟枪派去监视的人回报,这些人训练有素,反跟踪能力极强,几次试图靠近都被他们摆脱了。
“是坂田‘影子’计划的人?”老周看着情报,眉头紧锁。
“很有可能。”王二娃面色凝重,“他们不直接进攻,而是在寻找我们的弱点,比如兵工作坊,比如秘密通道的入口。这是在为最终的致命一击做准备。”
他意识到,坂田改变了策略。不再追求表面的军事压制,转而寻求更精准、更致命的内部破坏和关键节点打击。这是一种更高级、也更危险的较量。
“通知黑风峪方向所有单位和堡垒村,提高警惕,加强隐蔽和伪装。兵工作坊必要时可以暂停生产,人员分散隐蔽。”王二娃下令,“老烟枪,加派人手,务必摸清这股武装的底细和目的!我们不能总是被动防御。”
平静的表面之下,暗流愈发汹涌。特务营在努力地将根系扎向更深处,而敌人,也磨亮了更锋利的毒牙,瞄准了这些正在生长的根须。
王二娃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教导队的种子正在基层萌芽,黑风峪的根基正在延伸,但来自“影子”的威胁,也如同这夜色一般,无处不在。
他知道,下一阶段的斗争,将不再是明刀明枪的阵地攻防,而是渗透与反渗透、破坏与反破坏、围绕着生存与发展命脉进行的、更加残酷和隐蔽的暗战。
他必须比坂田想得更远,做得更多。不仅要让种子生根发芽,更要为它们撑起一片能够抵御一切风雨的天空。
扎根愈深,暗影愈近。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