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里。
林恒已经开始尝试着行走。
第一步。
第二步。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山之上。
他低着头，死死盯着水下的脚，看着它被石头挤压，变形，看着伤口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地被蹂躏。
他强迫自己去感受那股痛楚，去分析它，去熟悉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十分钟。
二十分钟。
半个小时。
林恒全身都已经被冷汗浸透，嘴唇被咬得发白，身体因为长时间的紧绷而剧烈颤抖。
但他的脚步，却从最开始的踉跄，变得越来越稳。
那股撕心裂肺的剧痛，已经渐渐转化为一种可以忍受的、沉闷的酸胀。
他的神经，开始麻木了。
成了。
他停下脚步，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然后拖着已经失去大部分知觉的左脚，走上了岸。
他没有立刻穿鞋，而是从背包里拿出急救包，用碘伏棉签，仔仔细细地给那片血肉模糊的伤口消毒。
棉签接触伤口的瞬间，又是一阵刺痛。
但和刚才水里的折磨比起来，这点痛，已经算不了什么了。
消毒，上药，用干净的绷带重新包扎。
他的动作不快，但每一步都异常沉稳，条理清晰。
做完这一切，他擦干脚，套上袜子，穿好作战靴，系紧鞋带。
他站起身，试着走了两步。
还是疼。
但那种尖锐的感觉已经消失了，变成了一种可以被大脑忽略的背景噪音。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将地上的巨型火把重新扛在肩上，辨认了一下方向，继续前进。
晚上十点零五分。
当林恒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出现在五十公里终点线时，负责计时的士兵甚至没反应过来。
“报告！龙国649舰舰长，林恒，完成五十公里武装越野！”
林恒的声音沙哑，却掷地有声。
指挥中心里，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看着屏幕上那个浑身湿透，脸上还带着泥污，却站得笔直的身影，久久无言。
易中缓缓地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这小子……是个天生的战士。”
哈利上校没有反驳，他点了点头，眼神复杂地说道：“他的意志力，是我见过最强的。但是，易，你要知道，现代战争，打的不是意志力。”
他顿了顿，嘴角浮现出一抹自信。
“我承认他很强，但我的队员们，会在接下来的实战演习里，用最先进的科技，告诉他什么叫降维打击。”
与此同时，在距离终点还有十几公里的第四梯队临时宿营地。
关于林恒第一个完成五十公里的消息，像一阵风，迅速传遍了整个营地。
“听说了吗？那个龙国的林恒，第一个到终点了！”
“卧槽，真的假的？他不是受伤了吗？”
“就是受伤了才牛逼啊！据说他硬是扛着伤，穿过了那片蛇林，然后还……还用石头磨自己的脚！”
三名同属龙国阵营的南海舰队军官聚在一起，脸上的表情又是震惊，又是羞愧。
他们同样是天之骄子，此刻却安逸地坐在这里休息，而他们的同胞，他们的榜样，却在用生命挑战极限。
“妈的！”其中一个年轻军官猛地一拍大腿，站了起来，“脚上的泡，跟林恒的伤比起来，算个屁！”
他咬着牙，开始重新整理自己的背囊。
“队长一个人在前面冲锋，我们不能在这里给他丢人！”
“没错！再走五公里！今天必须多走五公里！”
另外两人也受到了感染，纷纷起身，眼神里重新燃起了斗志。
不远处的铁塔国小队里，气氛同样被搅动了。
皮特正在用毛巾擦汗，听到这个消息，动作一顿。
“那个龙国人……他完成了？”
“是的，皮特，第一个。”麦克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一丝敬佩，“他是个疯子，也是个真正的勇士。”
皮特沉默了片刻，然后猛地将毛巾摔在地上。
“操！老子不歇了！”他站起身，对着自己的队员们吼道，“都他妈给我起来！一个受伤的龙国人都能跑完全程，我们这些健全人在这里躺着，像话吗？继续赶路！”
麦克立刻响应：“好！我跟你走！”
只有约翰，看着他们，脸上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他的体力已经接近极限，脚底也磨出了好几个水泡。
可是，看到皮特和麦克都准备出发，再看看另一边那三个龙国人也开始行动，他心里顿时急了。
他妈的！这帮卷王！
再这么下去，别说前三了，前五都保不住了！
不行！
约翰眼神一横，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迅速打开自己的背囊，把里面最占重量的单人帐篷给掏了出来，直接扔在了草地上。
“法克！”他低声骂了一句，“为了排名，老子今晚睡树上！”
说完，他背起轻了不少的背包，一瘸一拐地追了上去。
第三天，天还没亮透。
林恒准时睁开了眼睛。
没有闹钟，身体的生物钟比任何机器都精准。
他坐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一夜的休息让身体的疲惫消减了不少，但脚踝处的伤口依旧在隐隐作痛，提醒着他昨天的疯狂。
他拧开水壶，刚喝了一口，旁边的草丛里就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林恒眼神一凛，瞬间绷紧了身体，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军刀。
“谁？”
“队长……是我们。”
草丛里钻出三个人影，一个个灰头土脸，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走路都带着飘。
正是李响、郝诚，还有东海舰队的刘天。
林恒有些意外。
“你们怎么追上来的？”
按他的计算，这些人至少要比他晚半天才能到达这个位置。
李响咧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
“队长，我们仨……通宵了。”
郝诚靠在一棵树上，大口喘着气，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拼命点头。
刘天倒是还有点精神头，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捶着自己发酸的大腿，咬牙切齿地说道：
“妈的，昨天听说你提前走了，我们几个坐不住了。这不，连夜赶路，总算看到你的影子了。”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烁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
“反正就一个原则，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
林恒看着他们三个几乎透支到极限的样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没说什么“你们太冲动了”之类的废话，只是默默地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三个高能量的压缩饼干，扔了过去。
“吃完，休息十五分钟，然后出发。”
“好嘞！”
三人接过饼干，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那样子，饿了三天三夜。
十五分钟后，四人小队重新上路。
走了一段路，李响就发现了不对劲。
他自己脚底长满了水泡，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郝诚和刘天也是一瘸一拐，龇牙咧嘴。
可反观林恒，明明脚踝受了那么重的伤，走起路来却稳得不行，除了速度比昨天慢了一点，几乎看不出有伤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