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临,京中早已华灯璀璨。
“不争气的东西,给你再多机会都不中用。”
贺兰馨跪在地上,抿紧了唇。
嫡母庄氏掀了掀眼皮,贱婢生出来的下贱玩意儿,也配记在她名下。
“老爷,依妾身看,不如将武元侯府的亲事应下吧,虽说是续弦,可到底是正妻。”庄氏叹了口气:“忠儿年岁渐长,无人提携如何能出头!”
文庆伯府已经没落了,若没有她娘家在后面撑着,只怕连面子也维持不住了。
贺光面上有些犹豫:“武元侯今年已三十有四,年岁着实大了些。”
若是将女儿嫁过去,岂非要被人嘲笑卖女求荣?
方氏眼中闪过一抹讥诮,反而好言劝道:“侯爷乃是武将,正值壮年还英武不凡,让她嫁过去已是抬举了。”
她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嫁进这伯府,一天到晚只知道写些酸诗,半点用处也无。
贺兰馨忍住眼泪,膝行两步:“父亲,再给女儿一段时日,我……我不想嫁给侯爷。”
“混账,此事轮不到你做主。”庄氏哼了一声,目光睥睨而下:“司徒家也好,柳家也罢,若能攀附得上,我姑且高看你一眼。”
贺兰馨抓住庄氏的衣摆,苦苦哀求:“母亲,求求您了,只要三个月,不,只要一个月,我定能帮哥哥进飞虎营。”
“母亲也是你叫的?”庄氏一把扯出裙摆,目露嫌恶:“侯门正妻还委屈了你不成。”
贺兰馨双颊布满泪痕,咬住唇不敢再哭,磕头求道:“夫人,兰馨知错,求夫人成全。”
“要不还是算了吧,忠儿的事情再想办法。”贺光略微迟疑。
庄氏深吸了一口气,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老爷不如休书一封与妾身,我自回庄家,倒也不用为府上诸事费心。”
这话贺光如何敢接,小舅子刚外放为知府,想必过不了几年回京便是三品大员。反观贺家,爵位到他这一代已然到头了,膝下唯有一子尚不争气,往后还得靠岳家提携。
思及此,贺光回身揽住妻子:“后宅之事哪有爷们儿管的,夫人做主就是了。”
两人相携而去,徒留贺兰馨跌坐在地。
冷风瑟瑟,吹得窗棂作响。
半晌,一声悲笑传来。
任她谨小慎微,处处讨好,却终究是从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连夫人养的狗都不如。
姨娘有句话说对了。
尊严那是上等人才有的东西,像她们这样的人,只配下作地活着。
江云鹿是在第二天醒的,她张了张嘴,虚弱地喊了声:“娘亲!”
“菩萨保佑,可算醒了,快去请医师来!”江夫人忙握住她的手,眼中尽是心疼:“娇儿莫怕,等你好些了,娘就带你回家。”
“好……”眼角有珠泪缓缓淌下。
“可是疼得厉害?”江夫人轻柔地替女儿擦掉眼泪,心痛得无以复加:“娇儿莫哭,娘亲在呢!”
谢清予来时,医师已在诊脉了,只是眉目紧锁,瞧着不大好的样子。
“江小姐怎么样了?”
医师收回脉枕,叹了口气:“回殿下,江小姐脑中血淤凝滞,脉络不通,若不能及时化解,恐不良于行。”
江夫人身形一晃,‘不良于行’几个字砸得她险些站立不稳。
谢清予皱了皱眉:“如何能化解?”
“以九虚针法再辅以汤药或许可解,只是……”医师踟蹰道:“此针法乃是上阳温氏不传之秘。”
上阳温氏?
谢清予略一思忖,心下稍安:“紫苏,叫绥安拿本宫的帖子去太医署,请医正温大人来一趟。”
江夫人泪眼簌簌 ,又悲又喜,忙跪下谢恩。
谢清予神情微滞。
想自己两世为人竟也拼不出一个家,真是倒霉。
她亲手将人扶起:“上天必不会辜负夫人拳拳爱子之心,江小姐亦要努力,早日好起来才是。”
江云鹿脸色苍白,低低地嗯了一声,嘴角露出一个笑来。
从前是她浅薄,也是她有眼无珠。
绥安回来得很快,请来的却是温辙。
江夫人有些迟疑:“温太医何时得空,若是可以,愚妇想请他施针。”
涉及内廷之事,温辙不便多言,转而望向谢清予:“江小姐的情况已不容拖延,还请公主示下。”
绥安行了个礼,凑近谢清予耳语道:“淑妃娘娘昨夜突发心疾,凶险万分,温太医等人都在蓬莱宫,无法前来。”
“温公子,那就拜托你了。”相识日久,谢清予自然是信他的。
不过……
昨日六皇子行踪成谜,淑妃又突发心疾,这也太巧了些。
无妨,雁过留痕,总能寻到痕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