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钧雨的奶奶裴姝也是个很传奇的女人。靠自己将裴氏做大,儿子儿媳去世,又亲手教导孙子,一人扛了三代,身体才会早早衰竭。
婚后一年时间里,贺允有一半都和裴姝待在一起。
现在二人离婚证还没领,于情于理也该来一趟。
贺允穿着黑色长风衣出现在灵堂外,门口站着个高大的男人,身形优越,正在和前来追悼的人交谈。
这还是贺允来了这么久,第一次见到裴钧雨。
似乎是感受到身后的视线,裴钧雨转过身,对上了不远处的目光,愣在原地。
贺允微微一笑,迈步上前,风衣随着身的律动有节奏的摆着,身姿修长,煞是迷人。
他将花束放在一旁,鞠躬致礼后,就准备离开,全程没有和裴钧雨搭话的意思,惹得后者目光频频看过来。
“贺允。”
“嗯?”
贺允转身,一脸不解,“有事?”
裴钧雨觉察到他眼神里的淡漠和平静,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他想寒暄两句,但意外的找不到话题,只能转向工作,“你要的综艺谈下来了,经纪公司应该已经通知过你。”
贺允点头,“是。”
裴钧雨上前两步,贺允退后半步。
“你没有话要和我说么?”
贺允想了想,“什么时候去办手续,下周一我就要正式开工了。”
裴钧雨深深地望着他,确认这份距离感是真实的,还是在欲擒故纵。
眼前的贺允他似乎不认识了,不再向从前那样把心思全都写在脸上,也不再露出劣俗不堪的谄媚,就像换了一个人。
“明天去。”
裴钧雨在生意场上巧舌如簧,但脱离股票,生意,他没有太多话表达,更不知道怎么跟贺允沟通。
“你还有没有……”
“哥,贺哥!”裴钧河从厅后跑出来,视线落在贺允身上,又被狠狠惊艳了一把。他装作懵懂地问,“你们准备去办手续吗,要不我开车送你们?”
这个问题,让原本就不算亲密的人,中间那道无形的裂缝具现了。
“不用,你送我回别墅。”贺允拨了拨耳边的头发,视线散漫的看向周围,不太在意。
裴钧河闻言,摘下白色胸花塞到裴钧雨手里,“哥,那我去送贺哥一趟,你在这等我。”
“等等,”裴钧雨拉住弟弟,“医学院的老师同学刚到,你去招待。”
说完走到贺允身边,语气淡淡的,“还有东西带吗?”
贺允背过脸不想说话,裴钧河一看,从后面笑着推开裴钧雨,“哎呀哥,你去送多尴尬啊——”
裴钧雨无视掉他没有意义的打圆场,“我有协议里的事情要跟你说。”
贺允目光闪烁了一下,“行吧。”
他认得裴钧雨的车,熟门熟路的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对着镜子整理被安全带压扁的领子。
裴钧雨这是哪一出?
贺允脑袋撑在窗边,打量着正在叮嘱管家事宜的男人。很标准的熟男,哪怕这段时间因为奶奶的事情消瘦颓丧,依旧难掩风采。
难怪当初,被他从酒局救下来以后非君不嫁呢,确实有这个资本。
裴钧河相貌也不赖,但比起裴钧雨的成熟,尽管两人只差了三岁,前者看上去还像个刚出学校的学生。
裴钧雨确实把弟弟照顾的很好。
裴钧雨交代了两句,捏着钥匙坐上车,一边启动,一边在为自己今天反常的行为找借口,“家里的司机都去接送宾客了。”
“你把我放在路口打车也行。”
裴钧雨第一次觉得跟贺允聊天这么噎人。
以前是见识不同,话不投机,聊不到一处,现在是搭不上话。
他莫名烦躁地解开松了松领口,“房子还满意吗?”
“还行,就是刚搬过去不习惯。”
裴钧雨默了片刻,“抱歉。”
贺允讶异的转过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裴钧雨不知道自己在他心中形象这么差劲,紧接着就听贺允坦然的回答,“也没什么好抱歉的,本来就是协议,这事儿咱们早就说清楚了,你不欠我什么。”
说完,贺允静静注视着裴钧雨,好似把这张脸全都收进眼底,指尖替他拨开那缕挡视线的碎发,“放心吧裴钧雨,我这个人,很输得起。”
他越是如此,裴钧雨愈发觉得亏欠,直直地看着前方的路,不敢偏头回应。
“后面工作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
贺允笑了,降下半截车窗,点了支烟,望向窗外,许久才轻声道:“算了吧,咱俩以后还是别联系了。”
他吐出烟雾,闭眼靠在车座里,像是自言自语,“我得花好长时间把你忘了呢。”
裴钧雨并没有觉得松了口气,喉咙反而像被人拧住,扯拽着说不出话。
但贺允的建议没有错,他不喜欢,就应该保持距离。
明明是水到渠成,理所当然的事情,裴钧雨却觉得此刻自己没有办法那么坦然的应对。
或许他只是把离婚,当成奶奶离世这份痛苦的宣泄口。没有询问贺允的意见,单方面的通知,无形中将这份痛苦转嫁给了另一个人。
“其实我……”
“到了,就停路口吧,我想走两步。”贺允搓了一把眼眶,勉强的笑了笑,“烟熏的,明天早上十点来接我,太早我起不来。”
说完,掐灭烟头,转身下了车,没有再给裴钧雨说话的机会。
裴钧雨靠在车里,看着青年慢慢远去的背影,从副驾上拿起他落下的烟盒,给自己点上,迷茫地感受到复杂翻涌的情绪。
他从来不会有这么困顿的感受,或许是奶奶去世,连他的情绪感知也变得生动鲜活起来,竟然开始为了期待已久的离别而感伤。
第二天,两人顺利的办完离婚手续,全程冷淡无交流,窗口的工作人员问题都比平时少一些,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两人是真想离婚,干脆的盖了章。
贺允看着手上巴掌大的小本,突然笑了出来,跟裴钧雨感慨道:“我才24岁,都要二婚了。”
裴钧雨听见这话,良心有些过不去,从文件夹里取出一张提前准备好的支票递给贺允。
“这一千万,是为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所做的补偿。”
贺允看了他一眼,“我收了你心里就能舒服点?”
裴钧雨想说不是这个意思,但话到嘴边又解释不清,低沉的嗯了一声。
贺允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拿两根手指夹着支票,举着纸页冲他晃了晃,头也不回的扔下一句,“再也不见”,转身潇洒地离去。
留给裴钧雨一个过分美丽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