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锦溪城却并未沉睡，某些区域反而愈发热闹。文鸿与凌波改换了装束，文鸿扮作一个游方郎中，凌波则用一方素巾遮掩了过于清丽的容颜，如同随行的医女，混迹在灯火阑珊的人流中，朝着城西的“百晓阁”行去。
百晓阁并非一座独立的建筑，而是一片依水而建的园林式建筑群，回廊曲折，亭台水榭，看似风雅，实则是锦溪城乃至周边区域最大的情报交易和修士聚集之地。缴纳了不菲的入门费后，两人踏入其中。
阁内人流如织，却并不显得过分嘈杂。修士们或三三两两聚在雅间密谈，或独自坐在水榭旁品茗观景，更多的则是在中央主楼那开阔的大厅内，或浏览着墙壁上不断滚动更新的任务和情报玉简，或低声与侍者交谈。
文鸿与凌波并未急于打探，而是如同普通客人般，在大厅角落寻了处位置坐下，要了一壶清茶，看似随意地观察着四周，耳听八方。
“听说了吗？前几日城外桦木林那边有灵力波动，据说有修士交手，动静不小，城卫军去看了，只找到些打斗痕迹，人毛都没一根。”
“啧，这年头，城外不太平啊。不知道又是哪路神仙在斗法。”
“最近城里也怪，多了不少生面孔，气息都挺隐晦的……”
“可不是，连幽冥商行的人都活跃了不少，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零碎的交谈声传入耳中，文鸿与凌波交换了一个眼神。幽冥商行？这名字听起来就与幽冥殿脱不了干系。
文鸿起身，装作浏览任务玉简的样子，踱步到一名看似闲适、实则目光精明的中年侍者身旁，递过去一小袋灵石，压低声音道：“请教兄台，近日可有什么特别的消息？关于……一些从北边来的，可能带着特殊宝物的人？”
那侍者掂量了一下灵石袋，脸上露出职业化的笑容，声音同样压得很低：“客人消息倒是灵通。北边来的，带着宝物的……这几日确实有些风声。不过，具体是什么宝物，众说纷纭。有的说是上古丹方，有的说是某处秘境钥匙……倒是幽冥商行那边，似乎对这类消息格外感兴趣，悬赏不低。”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文鸿一眼：“客人若是有什么线索，或许可以去幽冥商行看看，他们的报酬，可比我们百晓阁丰厚多了。当然，风险嘛……嘿嘿。”他指了指大厅另一个方向，那里有一面悬挂着黑色幡旗的柜台，几名气息阴冷的修士坐在后面，正是幽冥商行的据点。
文鸿心中凛然，面上却不动声色：“多谢兄台指点。”他回到座位，将情况低声告知凌波。
“幽冥商行果然与此事有关，而且他们在主动搜集相关情报。”凌波清冷的眸子扫过那面黑色幡旗，“看来，他们并未掌握确切信息，还在排查。”
“这是个机会，也是个危险。”文鸿沉吟，“他们排查越紧，说明碎片可能越接近，或者……持有碎片的人就在城中。但我们一旦暴露，便是自投罗网。”
就在这时，大厅入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只见一名身着华贵锦袍、面色倨傲的年轻公子，在一群护卫的簇拥下走了进来。这公子哥修为不过筑基初期，但排场不小，引得众人侧目。
“是城主府的二公子，柳彦。”旁边有知情者低声议论，“这家伙可是个纨绔，仗着他爹的势，在城里横行霸道，尤其喜欢收集各种奇珍异宝，强取豪夺的事没少干。”
那柳彦目光在大厅内扫过，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文鸿和凌波这一桌，尤其是在即便遮掩了容貌、气质依旧出众的凌波身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淫邪的光芒。
他摇着折扇，径直走了过来，皮笑肉不笑地对文鸿道：“这位老先生面生得很啊，来自何处？这位姑娘是……”他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凌波身上打转。
凌波眼中寒光一闪，放在桌下的手已然握住了青霜剑剑柄。
文鸿按住凌波的手，起身挡在她身前，脸上堆起谦卑的笑容，拱手道：“小老儿乃是北面落霞山的游医，这是小徒。初到宝地，若有冲撞公子之处，还望海涵。”他刻意将“落霞山”和“游医”的身份点明，示弱的同时，也暗示自己无根无萍，不好招惹。
柳彦闻言，撇了撇嘴，似乎对“游医”这种没什么油水的身份失去了大半兴趣，但目光还是在凌波身上流连了一下，哼道：“原来是两个穷酸郎中。罢了，本公子今日心情好，不跟你们计较。”说完，带着护卫，大摇大摆地朝着幽冥商行的柜台走去，似乎也是去打听消息。
文鸿和凌波松了口气，但心中警惕更甚。这锦溪城果然鱼龙混杂，不仅有幽冥殿的势力，还有城主府这等地头蛇。
“我们不宜久留。”凌波低声道。
文鸿点头。他们此行目的已达到，确认了幽冥殿在此地的活跃以及他们对“北边来的、带有宝物之人”的关注。继续待下去，恐生变故。
两人悄然离开了百晓阁，返回悦来居客栈。
听完文鸿和凌波的汇报，房间内的气氛有些凝重。
“幽冥商行……城主府……”苏清鸢喃喃道，“碎片的下落，会不会与这两者有关？”
“有可能。”文鸿分析道，“碎片若在移动，可能是被人携带。携带者要么是实力强大、无惧幽冥殿搜寻的独行客，要么就是本身背景深厚，比如……城主府的人。那个柳彦喜好收集奇珍，若碎片落在他手中，也不无可能。”
“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楚景耀摩拳擦掌，“是夜探城主府，还是去那个什么幽冥商行摸摸底？”
墨尘渊摇了摇头，声音沉稳：“敌暗我明，不宜妄动。当务之急，是确定碎片的具体位置和状态。”他看向苏清鸢，“你的感应，可有更具体的变化？”
苏清鸢再次闭目凝神，全力感应。这一次，她摒弃杂念，将心神完全沉入与琉璃镜本源的联系中。过了许久，她缓缓睁开眼，眸中带着一丝奇异的神色。
“感应……清晰了一点点。虽然还是飘忽，但我好像能感觉到，它并非在一个人身上随意移动，而是……遵循着某种固定的路线，像是在……巡城？”
这个发现让众人都是一愣。
巡城？碎片在巡城？这听起来太过匪夷所思。
“难道……碎片被镶嵌在某种交通工具上？比如城主府的仪仗车驾？”文鸿猜测道。
“或者，是被某个负责巡城的卫队队长佩戴着？”凌波补充。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意味着他们想要解触碎片，难度极大，风险极高。
“看来，我们需要更详细的巡城路线和时间。”墨尘渊目光锐利，“以及，确认碎片究竟以何种形式存在。”
计划，在夜色中悄然制定。锦溪城的这潭水，他们注定要搅动一番了。
---
（第一百零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