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第二回合开始的钟声,如同丧钟敲响,回荡在压抑的八角笼内。
陆晓龙“挣扎”着从角落的凳子上站起,他的动作迟缓,左腿在触地时明显有一个吃痛的趔趄,被他强行用右腿支撑住。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在胸腔里打了个转,带着沉重的杂音被呼出,仿佛连呼吸都成了一种负担。他的脸上,汗水、轻微的肿胀和上一回合留下的擦伤混合在一起,勾勒出一幅典型的、濒临崩溃的失败者形象。
他的眼神,在与颂帕那凶戾目光接触的瞬间,便“下意识”地避开了,转而投向擂台地板,仿佛不敢直视那即将到来的毁灭。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低垂的眼睑之下,隐藏着何等冷静如冰的计算。他在心里默念着计划的核心:“示弱,挨打,但绝不能受到真正影响后续爆发的重伤。要害,必须护住。”
另一侧,颂帕如同热身完毕的嗜血猛兽,带着一股更加沉凝、也更加危险的煞气踏步而来。首回合末尾那次意外的反击,虽然未能造成实质性伤害,却像一根刺,扎破了他对这场“轻松胜利”的幻想,点燃了他内心深处真正的暴戾。他不再仅仅视陆晓龙为一个需要摧毁的目标,而是一个需要被彻底、残忍碾碎的挑衅者。
没有多余的试探,颂帕开局便展现出泰拳王者的恐怖压迫力。他不再局限于低段扫踢,而是将攻击立体化。
“呼!”一记中段扫腿猛抽陆晓龙腰肋。
陆晓龙似乎反应慢了半拍,仓促间用手臂和下压的肘部格挡。
“嘭!”沉重的力道让他整个人横向晃动,格挡处传来清晰的痛感。
紧接着,颂帕前踏一步,左直拳如毒蛇吐信,穿透陆晓龙看似严密、实则迟滞的抱架,精准地戳在他的鼻梁上。
“噗!”
并不算最重的力道,却打在人体最脆弱的位置之一。
陆晓龙只觉得鼻根一酸,眼前瞬间泛起泪花和金星,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鼻腔涌出。他闷哼一声,脚下踉跄后退,下意识伸手抹了一把,满手鲜红。
“见红了!黑龙鼻子被打出血了!”
“完了,防守完全形同虚设!”
观众席上一片哗然,支持者们的心沉入谷底。
鲜血似乎更加刺激了颂帕的凶性。他得势不饶人,组合攻击如同狂风暴雨般倾泻而至。左右直拳连续击腹,逼迫陆晓龙身体蜷缩,护头的手势不由自主地降低。紧接着,一记凶狠的右摆拳绕过防守,结结实实地砸在陆晓龙的左脸颊靠近耳根的位置。
“砰!”
陆晓龙脑袋猛地向右一甩,耳中嗡鸣之声大作,仿佛有一群蜜蜂在里面炸开了窝。平衡感瞬间丧失,他像喝醉了酒一样,歪歪斜斜地向右侧倒去,重重地摔在擂台上,溅起细微的尘埃。
裁判立刻上前,挥手制止了想要冲上来追击的颂帕,开始蹲下读秒。
“十!”
“九!”
全场的目光聚焦于地板上那个蜷缩的身影。
“八!”
阎罗在包厢里,嘴角勾起一抹一切尽在掌握的弧度。
“七!”
陈老板兴奋地几乎要鼓掌。
“六!”
颂帕在不远处轻蔑地看着,活动着脖颈。
“五!”
就在数到“五”时,陆晓龙动了。他用手臂支撑起上半身,动作看起来无比艰难,每一次发力都伴随着身体的剧烈颤抖。他抬起头,眼神“涣散”,鼻血滴滴答答落在台面上,左半边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他尝试站起来,但第一次发力失败,又跪倒下去。这逼真的“无力感”引得看台上一片叹息。
他喘息着,积蓄着似乎最后的一丝力气,在裁判数到“二”的刹那,终于扒着围绳,将自己再次“拖”了起来。
他靠在围绳上,大口喘息,胸膛剧烈起伏,仿佛刚才那简单的起身动作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能量。他看向颂帕的眼神,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颂帕狞笑着,如同戏耍落入陷阱猎物的猎人,并不急于立刻终结。他迈步上前,一记并不十分发力,但极具侮辱性的前蹬,踹在陆晓龙的小腹上。
“呃!”
陆晓龙腹部遭受重击,身体痛苦地弯曲,若非靠着围绳,几乎又要倒下。
颂帕似乎很享受这种慢慢折磨对手的过程。他不断用刺拳点向陆晓龙血流不止的面门,不追求Ko,只为了加剧他的痛苦和狼狈。鲜血染红了陆晓龙的下巴、胸口,也染红了一小片擂台。
“认输吧!别硬撑了!”
“太惨了,看不下去了!”
台下开始有观众忍不住喊道。
陆晓龙对此充耳不闻,他只是“徒劳”地、机械地移动着步伐,在八角笼内“狼狈”逃窜,躲避着颂帕无处不在的攻击。他的移动路线杂乱无章,仿佛真的已经失去了方寸和斗志。
然而,在这极致的被动中,陆晓龙的感知却提升到了巅峰。颂帕每一次出拳的角度,重心的细微变化,呼吸的节奏,都被他清晰地捕捉、分析。他在脑海中不断模拟、修正着那个最终反击的轨迹和时机。
颂帕显然厌倦了这种追逐。他看准陆晓龙后退时一个微小的停顿,猛地一个箭步上前,身体重心下沉,双臂张开——又是那致命的箍颈膝撞的起手式!
陆晓龙瞳孔微缩。这一下,不能完全避开,但也不能让他真正箍住!
在颂帕双手即将合拢扣住他后颈的千钧一发之际,陆晓龙脚下看似慌乱地一滑,身体向后倾倒,同时用尽“全力”将双臂向上猛地一撑!
这个动作,在外人看来,就像是他惊慌失措下的本能挣扎,意图撑开颂帕的手臂。
“砰!”
颂帕的膝盖还是顶了上来,但因为陆晓龙这恰到好处的后倒和一撑,大部分力量被卸开,膝盖只是重重地撞在他的胸腹之间,而非更脆弱的面门或软肋。
“咳!”
陆晓龙再次咳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借着这股撞击的力道向后滚倒,又一次脱离了颂帕的控制范围,瘫倒在擂台上,蜷缩着身体,发出痛苦的呻吟。
裁判再次介入读秒。
“……四……三……”
陆晓龙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剧烈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他的样子,凄惨到了极点,似乎连再次站起来的力气都已经耗尽。
“……二……”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比赛即将结束时,那个看似昏迷的身影,手指又一次动弹了。他用手肘顶着地面,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将自己的身体支撑起来。他的动作慢得像是在播放慢镜头,每一次发力都伴随着全身的颤抖和压抑的痛哼。
当他终于在裁判读秒结束前的最后一刻,再次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时,整个场馆陷入了一种复杂的寂静。有敬佩,但更多的是怜悯和确认——确认他只是在无谓地延长自己的痛苦。
回合结束的铃声再次拯救了他。
“铛——!”
陆晓龙几乎是在铃声响起的同时,身体一软,顺着围绳滑坐到角落。阿杰和助手立刻冲了进来,用冰袋紧急处理他肿胀的脸颊和血流不止的鼻子,喂水,擦拭身上的血迹。
他的样子,比第一回合结束时更加不堪,仿佛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
颂帕冷哼一声,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转身走回自己的角落。在他心中,这个对手的意志或许值得一丝“赞赏”,但结局已经注定。下一回合,他不会再给对方任何倒地读秒的机会,他要的是彻底的、碾压性的终结。
二楼包厢,阎罗满意地品着酒,对陈老板说道:“看来,这一千万,花得值。”
陈老板连连点头:“还是阎老板运筹帷幄。”
只有赵老,目光依旧停留在陆晓龙身上,那浑浊的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闪烁了一下。
八角笼内,陆晓龙闭着眼睛,任由阿杰处理伤势。剧烈的疼痛是真实的,体能的消耗也是真实的。但在他意识的最深处,一股力量正在这极致的压抑和屈辱中,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悄然蓄积。
第一回合的伪装,已经让所有人信以为真。
第二回合的“垂死挣扎”,更是将这场戏推向了高潮。
陷阱已经布好,猎物已经入彀。
只待那最终的时刻,潜龙出渊,一击定乾坤!
裁判的手臂刚刚放下,颂帕便如饿虎扑食般再次发动猛攻。他似乎打定了主意,绝不再给陆晓龙任何喘息或侥幸反击的空间。
“呼!”又是一记低扫,目标依旧是陆晓龙那饱经摧残的左腿。
陆晓龙试图抬腿格挡,动作却显得无比沉重迟缓。
“嘭!”腿骨相交的闷响让人牙酸。陆晓龙身体一晃,脸上痛苦之色更浓,左腿几乎不敢完全承重,只能依靠右腿勉强支撑,移动起来更加蹒跚。
颂帕见状,攻势更如疾风骤雨。他不再追求单一的重击,而是用密集的组合拳配合着不时袭来的膝撞肘击,全方位地压迫、消耗、折磨着对手。
直拳击腹,逼迫陆晓龙身体蜷缩。
摆拳砸肋,让他呼吸愈发困难。
一记隐蔽的短促上勾拳,擦着陆晓龙的下颚掠过,虽未结实命中,但那凌厉的拳风依旧让他惊出一身冷汗,脑袋下意识地向后仰去,本就勉强的平衡瞬间被打破。
“噗通!”
陆晓龙再一次重重地仰面摔倒在擂台上,后脑勺与台面接触发出沉闷的声响。
“又倒了!”
“这次还能起来吗?”
看台上的声音已经带着麻木,仿佛在看一场早已知道结局的凌迟。
裁判快速上前读秒:“十!九!八……”
陆晓龙躺在台上,胸膛剧烈起伏,眼神望着头顶刺眼的灯光,显得有些空洞。他没有立刻挣扎,仿佛在积蓄着最后一丝微薄的力量,又像是在品味着这被迫承受的屈辱。
“……七……六……五……”
就在数到“五”时,他才开始动作。他用肘部支撑起上半身,动作缓慢得如同慢放的电影镜头。每一次发力,都能看到他全身肌肉因痛苦而绷紧、颤抖。他尝试了一次,没能成功站起,反而因为脱力又瘫软下去,引得台下一片叹息。
他趴在那里,剧烈地喘息着,汗水顺着鬓角滴落。在裁判数到“三”的刹那,他猛地用拳头砸了一下台面,仿佛在发泄,也仿佛在给自己最后的激励。然后,他再次用手臂支撑,一点点,极其艰难地,将自己从台面上“拔”了起来。
当他终于摇晃着,用手扒住围绳稳住身形时,裁判的数秒刚好结束。
他站在那里,如同暴风雨中一棵即将折断的芦苇,全身上下无处不透露着“濒临极限”的信号。鼻血再次渗出,左眼眼眶因为之前的击打而高高肿起,影响了部分视线。他的呼吸杂乱而沉重,每一次吸气都仿佛用尽了全力。
颂帕眼神冰冷,没有丝毫动容。他迈步上前,不再急于猛攻,而是像猫戏老鼠般,用刺拳不断点击陆晓龙的面门和伤口,不让他有片刻恢复的机会。
“认输吧,中国人。”颂帕用生硬的泰语低吼,虽然陆晓龙可能听不懂,但那语气中的轻蔑与不屑表露无遗,“你撑不过这个回合。”
陆晓龙只是“艰难”地移动着脚步,躲避着那些并不致命但极具侮辱性的攻击,没有任何回应,仿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颂帕失去了最后的耐心。他看准陆晓龙一个后退步幅稍大,右腿支撑瞬间露出的微小破绽,眼中厉色一闪,全身力量骤然爆发于一腿!
那不是低扫,而是一记更加凶狠、角度刁钻的中位扫踢,目标直指陆晓龙的支撑腿右腿膝关节内侧!这一腿若是踢实,足以直接废掉他的行动能力!
陆晓龙似乎完全没能预料到这突然变招,或者说,他的“反应”已经跟不上颂帕的速度。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如同钢鞭般的腿影袭来,仓促间勉强将右腿微微侧转,用大腿肌肉更厚实的外侧去迎接。
“啪!”
一声更加清脆、更加响亮的击打声爆开!
陆晓龙整个人被踢得横向漂移出去,右腿瞬间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和麻木感,让他几乎以为自己听到了骨裂的声音!他再也无法维持平衡,如同被砍倒的大树,轰然侧摔在地,抱着右腿痛苦地蜷缩起来,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
“完了!右腿也完了!”
“彻底没希望了……”
台下响起一片绝望的哀鸣。
裁判立刻冲上前,大声读秒,同时仔细审视着陆晓龙的状态,似乎在判断是否应该出于保护选手的目的终止比赛。
“十!九!八……”
颂帕没有再上前,只是冷漠地看着,在他看来,比赛已经结束。无论陆晓龙是否还能站起来,一个双腿都几乎报废的人,已经不可能再对他构成任何威胁。
二楼包厢,阎罗脸上的笑容更加放松,他甚至端起酒杯,向陈老板示意了一下。陈老板会意地举杯,两人轻轻一碰。
“……七……六……五……”
陆晓龙蜷缩在台上,身体因为剧痛而微微颤抖。右腿传来的麻木和刺痛感是如此真实,让他几乎想要放弃。但他的意志,如同在狂风暴雨中依旧死死锚定海底的巨轮,没有丝毫动摇。
“还不够……还要更绝望……” 他在心中默念,这是他的剧本,必须演到最后一刻。
在裁判数到“四”,所有人都以为他不可能再站起来时,那个看似已经崩溃的身影,又一次开始了挣扎。这一次,他的动作更加缓慢,更加艰难。他先是试图用手臂支撑起上半身,失败了一次。他喘息着,再次尝试,用手肘顶着地面,一点点地将身体拖起来,过程中右腿完全不敢用力,只能虚点着地面。
他的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如同溪流般淌下。每一次发力,都伴随着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如同野兽般的低沉嘶吼。那不是在表演,那是真实的、与剧痛和生理极限抗争的声音!
当他终于在读秒的最后时刻,几乎是凭借着双臂和左腿的力量,将自己再次“挂”在围绳上站起来时,整个场馆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那是一种混合着震惊、敬佩、怜悯以及一丝不解的复杂情绪。没有人理解,他为什么还要站起来,承受这显而易见的、更多的痛苦。
他靠在围绳上,仿佛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只有胸膛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他的眼神涣散,目光没有焦点,仿佛已经放弃了思考,只剩下身体本能在支撑。
颂帕看着这一幕,眉头紧锁。他不再觉得这是顽强,而是觉得这是对他权威的挑衅,是对这场早已注定结局比赛的拖延。他决定,不再给陆晓龙任何倒下的机会。
回合结束的铃声,再次如同救赎般响起!
“铛——!”
铃声落下的瞬间,陆晓龙一直紧绷着的那口气仿佛瞬间泄掉,身体一软,顺着围绳滑落,瘫坐在了自己的角落。阿杰和助手立刻冲了进来,手忙脚乱地用冰袋敷在他肿起的右腿膝关节和左腿外侧,擦拭着他脸上的血污。
他的样子,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惨。双腿似乎都已“半废”,脸上伤痕累累,气息微弱。任谁看去,都像一个即将被终结的失败者。
颂帕冷哼一声,转身走回自己的角落,接过教练递来的水,大口喝着。他的眼神中只剩下冰冷的杀意,下一回合,他发誓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无可争议的方式,将这个不识抬举的中国人彻底摧毁。
二楼包厢,阎罗志得意满,对陈老板笑道:“看来,我们的计划很顺利。下一回合,就是‘黑龙’神话的终结之时。”
陈老板连连点头奉承:“全凭阎老板运筹帷幄。”
只有那位一直沉默的赵老,目光依旧落在陆晓龙身上,手指轻轻摩挲着那串紫檀佛珠,无人能窥见他此刻心中所想。
八角笼内,陆晓龙闭着眼睛,任由阿杰处理伤势。剧烈的疼痛从双腿和身体各处传来,是真实的。体能的巨大消耗,也是真实的。但在他意识的最后层,一股更加凝聚、更加冰冷、更加庞大的力量,正在这极致的压抑和看似绝望的深渊中,完成最后的蓄积。
第一回合的伪装,加上这第二回合更加深入、更加逼真的“垂死挣扎”,他已经成功地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在所有人眼中注定失败的可怜虫。
陷阱的帷幕已然落下,猎物的獠牙即将露出。
只待那最终的钟声敲响,便是困龙升天,逆转乾坤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