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门被哐当一声推开，一个身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人未到，声先至，带着一股子咋咋呼呼的劲头：“高洋！高洋！你还在挺尸呢？快起来，出大事了！”
高洋抬眼一看，进来的是个同样穿着预备役学员制服的年轻人，个子不高，皮肤黝黑，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显得格外机灵，但也带着几分藏不住的油滑。这是他的室友，也是唐龙的同学之一，名叫侯君，外号“猴子”，以消息灵通和擅长钻营着称。
“慌什么？”高洋慢悠悠地坐直身体，努力模仿着原身那有点懒散，对什么都提不起太大劲头的语气，“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再说了，咱们这儿最高的那个……”他意有所指地顿了顿，“不是有唐龙吗？”
根据他多年职场经验，这种时候表现得过于急切或者过于冷漠都不合适，恰到好处的慵懒和一点点的“甩锅”心态，最能融入环境。
猴子一愣，显然没想到高洋是这反应，他凑过来压低声音：“就是跟唐龙有关！听说他带人把宇宙港给围了！还跟情报司的人搅和在一起，动静闹得挺大！”
高洋心里咯噔一下，宇宙港？情报司？这剧情……好像是唐龙为了救他那几个被蝶舞会抓走的女兵，搞出来的大新闻啊。混乱的开始，也是唐龙在漫兰星“扬名立万”的第一步。
他心里迅速盘算着：“按照‘抱大腿’战略，现在应该紧跟着唐龙行动。但是……按照‘绝不当出头鸟’和‘猥琐发育’原则，这种明显要引爆大规模冲突的漩涡中心，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矛盾啊！
高洋脸上却不动声色，反而打了个哈欠：“唐龙又不是第一次搞事情，训练营的时候他就没消停过。怎么，你猴子也想跟着去凑凑热闹，混个从龙之功？”
猴子被说中心事，嘿嘿干笑两声：“瞧你说的，我这不是担心嘛。再说了，万一唐龙这次又走了狗屎运，立下大功，咱们这些老同学，不也能跟着沾点光？”
“沾光？”高洋嗤笑一声，用过来人的口吻说道，“猴子，记住哥一句话，机遇永远伴随着风险。尤其是唐龙带来的机遇，那风险系数通常是普通机遇的几何倍数。你啊，还是太年轻。”
他这老气横秋的样子，配上那张年轻的脸，显得有点滑稽。猴子挠挠头：“那……咱们就这么干看着？”
“当然不。”高洋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这具年轻的身体，感觉充满了活力，“走，去找点东西吃。天大地大，吃饭最大。顺便……收集一下信息。记住，在局势不明朗的时候，情报比盲目行动更重要。我们要做的是……”他顿了顿，吐出两个字：“研判。”
猴子听得云里雾里，“研判”？这词从高洋嘴里说出来，怎么感觉怪怪的？不过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两人走出宿舍区，来到基地内部的一个小型餐饮区。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同样得到风声的学员，三三两两地议论着，气氛有些躁动。
高洋要了一份合成食物套餐——味道只能说聊胜于无，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一边竖起耳朵收集周围的零碎信息。
“听说了吗？唐龙带着一帮雇佣兵，开着运兵车冲进市区了！”
“何止！他还当街抢了老百姓的漂浮车！现在外面都乱套了！”
“警察司和宪兵司好像也干起来了！就在工业区那边，枪声跟炒豆子似的！”
“我的天，这漫兰星是要变天啊？”
“唐龙这家伙，走到哪乱到哪，真是个灾星！”
议论声中，恐惧、兴奋、幸灾乐祸兼而有之。
高洋默默听着，心里快速分析：“唐龙行动了，简单粗暴，符合他的人设。警察和宪兵火并，这背后肯定有情报司曼德拉的推手。局势已经乱了起来，这是危险，也是机会……”
他注意到，学员中一个名叫陈林的高大男生，正挥舞着拳头，激动地对周围人说：“唐龙做得对！自己的兵被抓了，难道当缩头乌龟吗？是男人就该干他娘的！我们应该去帮他！”
陈林性格耿直，颇有点唐龙的风格，在学员中有些号召力。他这一说，立刻有几个热血上头的年轻人响应。
高洋暗暗摇头：“典型的匹夫之勇，缺乏战略眼光。”他不动声色地碰了碰身边的猴子，低声问：“那个陈林，人缘怎么样？除了能打，脑子怎么样？”
猴子眨眨眼，虽然不明白高洋问这个干嘛，还是低声回答：“人缘还行，挺讲义气的。脑子嘛……一般般，直来直去，没啥弯弯绕。”
“嗯。”高洋点点头，心里有了计较。这种人，可以做为潜在的“盟友”，但不能是“核心团队成员”，冲锋陷阵可以，运筹帷幄就算了。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学员推了推眼镜，冷静地开口道：“陈林，冷静点。我们只是预备役学员，没有命令擅自参与军事行动，是严重违纪。而且外面情况不明，贸然卷进去，很可能成为炮灰。”
说话的人叫李斯特，以理论成绩优秀和处事冷静着称，但有时候冷静得近乎冷漠。
陈林不服：“违纪？看着同学去冒险就不违纪了？李斯特，你就是胆小！”
李斯特也不生气，淡淡地说：“这不是胆小，是理性。我们应该向上级报告，等待指示。”
“等指示？等指示下来黄花菜都凉了！”
两拨人顿时争论起来。
高洋看着这场面，仿佛看到了公司里激进派和保守派开项目讨论会的场景。他叹了口气，这种无谓的争论最是浪费时间。
他放下餐具，擦了擦嘴，用一种不大但足以让周围人都听到的声音说道：“吵有什么用？能解决问题吗？”
争论声小了一些，众人都看向他。高洋在学员里存在感不高，平时话也不多，此刻突然开口，倒是让人有些意外。
高洋站起身，目光扫过陈林和李斯特，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陈林的义气值得肯定，李斯特的谨慎也没有错。但你们的方向都错了。”
他走到餐厅中央那块显示基地内部结构图和周边简易地图的屏幕前——这玩意儿让他想起了公司的项目进度看板。
“我们现在最需要的，不是热血上头地去帮忙，也不是墨守成规地等命令。”他指着地图上几个点，“而是充分利用我们身在基地，相对安全的优势，建立一个信息中转和态势感知中心。”
他嘴里自然而然地蹦出几个职场术语，听得众人一愣一愣的。
“信息……中转？态势感知？”陈林一脸茫然。
“说人话！”李斯特皱起了眉头，他虽然冷静，但也讨厌这种故弄玄虚的词。
高洋从善如流，立刻切换成大白话模式：“简单说，就是咱们分工合作，发挥各自长处，把外面零散的消息汇总起来，分析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可能会怎么发展。”
他开始点将，带着一种项目经理分配任务般的熟练：
“猴子，你人脉广，去通讯室或者找那些跟外界有联系的勤务兵聊聊，看能不能搞到更详细的情报，特别是关于警察和宪兵冲突的规模、地点，还有唐龙他们的具体位置和动向。”
“陈林，你和你那几个兄弟，体力好，去基地几个出入口和制高点盯着，用望远镜看看远处有没有烟、光或者异常动静，记录下来。注意安全，别出去。”
“李斯特，你心思细，逻辑强，负责把猴子和陈林他们带回来的信息整理、比对，去伪存真，试着画一张局势图出来。”
他顿了顿，看向其他学员：“剩下的人，保持通讯畅通，检查一下我们手头有什么能用的装备，哪怕是几根电棒也好，做好万一……我是说万一，混乱波及到基地的自保准备。”
这一番安排，条理清晰，各司其职，既避免了无谓的风险，又确实能起到作用。连原本不服气的陈林和挑刺的李斯特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觉得这办法似乎……挺靠谱？
猴子更是眼睛发亮，感觉高洋突然变得有点深不可测起来。
“高洋，你……你怎么想到这些的？”一个名叫莎莉的女学员忍不住问道，她有着一头利落的短发，是少数几个女学员之一，平时就对高洋那种与其他毛头小子不同的沉稳气质有些好奇。
高洋心里暗道：“难道要告诉你，这是你洋哥我开了二十多年会、做了无数个项目计划书锻炼出来的本能？”
他表面上只是高深莫测地笑了笑，用了句万能金句：“没什么，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思考问题罢了。”——至于巨人是谁？可能是唐龙，也可能是他上辈子看过的那些管理学和战略学的书，谁知道呢。
他成功地把一次潜在的内部争论，引导向了建设性的方向。学员们开始按照他的分工行动起来，一种奇妙的秩序在这个小团体中建立起来。
高洋自己，则走到窗边，看着远处城市方向隐约可见的、因灯光紊乱而显得有些异常的夜空。他的表情重新变得凝重。
“唐龙啊唐龙，你这把火是烧起来了，就是不知道，最后会烧成什么样……”他低声自语，“我这套职场生存法则，在这个用枪杆子说话的世界，到底能发挥几分作用呢？”
他摸了摸身上这套学员制服，感受着布料下年轻而有力的心跳。
“不管了，先苟住，收集资源，观察风向，抱紧唐大腿，但绝不替他挡子弹。嗯，这大概就是……一个老六的自我修养吧。”
他的嘴角，勾起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混合着无奈、自嘲以及一丝隐秘兴奋的笑容。
漫兰星的夜晚，注定不平静。而高洋的异世界“职场”生涯，也就在这片混乱中，正式拉开了序幕。他并不知道，此刻在宇宙港、在无夜宫、在中央广场，更多的角色正在登台，更多的阴谋正在发酵。他这只意外闯入的“蝴蝶”，轻轻扇动的翅膀，又会给这个既定的故事，带来怎样未知的变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