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北行,地势越发崎岖,气候也愈发寒冷干燥。广袤的荒原逐渐被裸露的岩石和稀疏的耐寒灌木所取代,远处连绵的山脉如同匍匐的巨兽,散发着苍凉古老的气息。
根据铁山的说法,翻过前方那片被称为“巨人脊梁”的山脉,便是蛮玉部落世代生活的土地。
连续数日的跋涉,加上之前激战留下的暗伤,让林枫的脸色看起来有些疲惫,但他的眼神却愈发锐利。薇儿开始尝试按照丹塔送来的《玄冰诀》入门篇进行修炼,虽然进度缓慢,但周身那不受控制的寒意明显收敛了许多,小脸上也多了一丝修炼者特有的专注神采。
铁山则如同回到了主场,变得兴奋起来,不时指着某块奇特的岩石或某种罕见的耐寒植物,向林枫和薇儿讲述着部落的传说和狩猎的技巧。
这一日,三人正在一条干涸的河床旁休息,补充饮水。林枫习惯性地将神识扩散开来,警戒四周。忽然,他眉头一皱,灵瞳虽未开启,但远超常人的感知却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自河床上游的乱石滩中传来。
那波动带着一股阴冷死寂之意,与葬星坡的气息有几分相似,却又更加隐晦。
“有情况。”林枫低声道,示意铁山保护好薇儿,自己则悄然朝着波动传来的方向潜行而去。
绕过几块巨大的卵石,眼前的景象让林枫瞳孔一缩。
只见乱石滩中,躺着两具尸体。看其装束,并非蛮族之人,而是天玉王朝边境巡防军的士卒!两人死状极惨,浑身精血仿佛被吸干,变成了两具干尸,脸上还残留着极致的恐惧表情。而在他们尸体旁边,散落着几块碎裂的黑色玉符碎片,那阴冷的波动正是从这些碎片上散发出来的。
“幽冥殿!”林枫眼神瞬间冰冷。这些玉符碎片上的气息,他再熟悉不过!幽冥殿的人,竟然已经将手伸到了边境,甚至敢对王朝士卒下手!他们想干什么?
他蹲下身,仔细检查。除了那诡异的死状和玉符碎片,并无其他发现。对方行事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任何表明身份或目的的物品。
就在他准备起身离开时,目光无意间扫过其中一具干尸紧握的手。那手指缝隙中,似乎夹着什么东西。
林枫小心地掰开那僵硬的手指,一枚约莫指甲盖大小、通体漆黑、刻画着一个狰狞鬼首的令牌,掉落在石子上。
令牌入手冰凉,材质非金非木,那鬼首雕刻得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活过来择人而噬。令牌背面,刻着一个古体的“影”字。
“幽冥影卫?”林枫想起之前在天禄阁刺杀自己的那个“影执事”,看来这令牌是幽冥殿某种等级杀手的身份标识。这死去的士卒,临死前竟然扯下了一名幽冥影卫的令牌?
他将令牌收起,心中疑云更重。幽冥殿在边境活动,袭杀士卒,所图定然不小。难道也与皇陵有关?还是说……他们在寻找什么东西?
带着疑虑,林枫返回了休息地,将发现的情况告知了铁山。
铁山一听是幽冥殿,顿时怒目圆睁:“又是这群阴魂不散的家伙!敢在我们蛮族地盘附近撒野,要是让俺碰到,非一斧头劈了他们不可!”
薇儿则有些害怕地靠近了林枫。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尽快赶路,先到部落再说。”林枫沉声道。幽冥殿的出现,让他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三人加快脚步,终于在日落前,抵达了“巨人脊梁”的山脚下。一条蜿蜒崎岖、由蛮族世代踩踏出来的山道,通向云雾缭绕的山巅。
“翻过这座山,就是俺们的家园了!”铁山指着山道,语气中充满了自豪与期待。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上山之时,山道旁的阴影中,缓缓走出了三道身影,拦住了去路。
这三人皆身着蛮族传统的兽皮衣物,身材高大魁梧,皮肤呈古铜色,身上绘制着神秘的靛蓝色图腾。为首一人,年纪稍长,面容粗犷,眼神锐利如鹰,周身散发出的气血之力如同烘炉,赫然是一位玉灵境界的蛮族战士!他身后两人,也是玉师巅峰的好手。
“站住!外来者,此乃蛮玉部落领地,报上名来!”那为首的蛮族战士声音洪亮,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目光警惕地扫过林枫和薇儿,最后落在铁山身上时,微微愣了一下。
铁山看到来人,却是大喜,激动地喊道:“巴图大叔!是俺!铁山啊!俺回来了!”
那被称为巴图的蛮族战士仔细打量了铁山一番,脸上露出惊讶之色:“铁山?真是你小子!你不是跟着商队去王都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这两个是……”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林枫和薇儿,带着审视。
“巴图大叔,他们是俺的救命恩人!”铁山连忙上前,将自己在王都被林枫所救,以及后来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当然,隐去了皇陵、帝玉等核心机密,只说是得罪了权贵,被迫逃离。
巴图听完,粗重的眉头紧紧皱起,看向林枫的目光少了几分警惕,多了几分复杂:“原来是王都来的朋友,还是铁山的恩人。不过……”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强硬起来,“部落有部落的规矩。如今是非常时期,大祭司有令,所有外来者,需经严格审查,方可入内。尤其是……身负玉气修炼的人族。”
他特意强调了“人族”二字。蛮族与人族关系向来微妙,虽非死敌,但也多有摩擦和戒备。
林枫心中了然,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拱手道:“在下林枫,携妹林薇儿,确为避难而来,绝无恶意。一切愿遵从贵族规矩。”
巴图点了点头,对林枫的态度还算满意,但依旧公事公办:“既如此,便随我去见大祭司吧。由他定夺你们能否留下。”
在巴图三人的“护送”下,林枫三人沿着崎岖的山道,翻越了巨人脊梁。当站在山巅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山后并非想象中的荒凉之地,而是一片广阔富饶的山谷盆地!一条玉带般的河流蜿蜒穿过谷地,两岸分布着大片开垦的田地和茂密的果林。一座座由巨大原木和岩石垒砌而成的屋舍,错落有致地散布在谷地中,炊烟袅袅,充满了生机。更远处,山谷的尽头,隐约可见一座更加宏伟、如同堡垒般的山峰,那里想必就是蛮玉部落的核心所在。
这与林枫想象中茹毛饮血的蛮族部落截然不同,反而像是一个世外桃源。
“怎么样?俺们部落不错吧!”铁山得意地介绍道,“那条河叫玉带河,河水甘甜,里面还有一种会发光的玉鱼呢!那边是演武场,那边是祭坛……”
在铁山的絮叨和巴图等人的沉默中,他们来到了山谷中央,一座最为高大、通体由白色巨石砌成的圆形建筑前。建筑顶端,竖立着一根雕刻着复杂日月星辰图案的巨大图腾柱,散发着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这里,就是蛮玉部落的权力中心——祖殿,也是大祭司居住和处理事务的地方。
巴图让林枫三人在殿外等候,自己则进去通报。
不多时,巴图走了出来,对林枫道:“大祭司只见你一人,随我来吧。”
林枫点了点头,对薇儿和铁山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后跟着巴图,步入了幽深而庄严的祖殿。
殿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种淡淡的、类似檀香却又更加古老的气息。四周墙壁上刻画着无数蛮族先民狩猎、祭祀、与强大玉兽搏斗的壁画,充满了蛮荒的力量感。
大殿最深处,一个身着繁复彩色羽毛长袍、头戴骨质冠冕、脸上涂抹着神秘油彩的老者,正背对着他们,仰望着墙壁上最大的一幅壁画——那是一位蛮族巨人,正在与一条巨龙搏斗!
“大祭司,人带到了。”巴图恭敬地行礼后,便退到了一旁。
那老者缓缓转过身。他的面容苍老,布满了如同树皮般的皱纹,但一双眼睛却如同婴儿般清澈纯净,又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智慧。他手中握着一根顶端镶嵌着硕大蓝色宝石的骨杖。
他的目光落在林枫身上,仿佛能穿透他的身体,直视其灵魂深处。
“混沌的气息……还有……冰的眷顾……”大祭司缓缓开口,声音苍老而沙哑,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远道而来的客人,你的身上,缠绕着太多的因果与迷雾。”
林枫心中微凛,这位大祭司果然非同一般,竟能一眼看出他功法特质和薇儿的情况。他躬身行礼:“晚辈林枫,见过大祭司。因故流落至此,恳请部落能给予庇护。”
大祭司那纯净的目光仿佛能看透人心,他沉默了片刻,道:“铁山那孩子说,你于他有恩。我蛮族儿郎,有恩必报。庇护你们,并非不可。”
林枫心中一喜,正要道谢。
却听大祭司话锋一转:“但是,部落亦有部落的难处。近日,玉带河上游的‘圣泉’日渐枯竭,滋养部落的玉气正在流失。根据古老的预言和我的占卜,唯有取得深藏于‘黑龙渊’下的‘祖灵玉心’,方能重新激活圣泉,挽救部落。”
黑龙渊?祖灵玉心?林枫从未听过这些名字。
大祭司继续道:“然而,黑龙渊乃是我族禁地,入口被上古遗留的‘九幽玄冰锁’封印,需以特定的‘陵钥’方能开启。这陵钥,原本有一对,一枚由历代大祭司保管,另一枚……则在百年前的一场动乱中,被叛徒带出了部落,流落外界。”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林枫:“根据最新的情报,那枚流失在外的陵钥,如今就在天玉王朝的镇北侯手中!而镇北侯府,位于北境重镇‘铁壁城’,守卫森严。”
林枫的心猛地一沉。他隐约猜到了大祭司的目的。
果然,大祭司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林枫,你若想得到蛮玉部落的庇护,并换取我族友谊,便需证明你的价值和诚意。我要你……前往铁壁城,从镇北侯手中,夺回那枚陵钥!”
用陵钥,换取部落的庇护和友谊!
这个条件,不可谓不苛刻!镇北侯,乃是坐镇天玉王朝北境、手握重兵的实权侯爷,其府邸定然是龙潭虎穴!要从他手中夺取如此重要的东西,难度可想而知!
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林枫看着大祭司那深邃如同古井般的眼睛,心中念头飞转。拒绝?那他和薇儿将无处容身,面临朝廷和幽冥殿的双重追杀。接受?则是九死一生之局。
但不知为何,他脑海中忽然闪过那枚得自玉龙霄的、开启秘密据点的青铜钥匙。玉龙霄的信中提及,那据点内有关乎皇陵和幽冥殿的情报。而镇北侯……似乎与二皇子玉战霆关系密切。第五块皇陵子盘,就在与二皇子穿一条裤子的镇国公府手中。
这其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风险巨大,但机遇同样存在!若能成功,不仅能获得蛮族的庇护,或许还能找到获取第五子盘的线索,甚至……接触到王朝北境的势力格局!
富贵险中求!
林枫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起来,迎上大祭司的目光:
“好!我答应你!何时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