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阁顶层,檀香袅袅,苏远山闭目盘坐,仿佛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气息渊深如海。
苏婉清与林枫退出阁楼,直到走远,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地对林枫低声道:“我父亲平日里看似温和,但每次见他,都感觉压力好大。”
林枫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那位苏会长给人的压迫感,确实非同一般。他摩挲着手中那枚冰凉沉重的暗影令,问道:“苏会长似乎对皇陵地宫极为熟悉?”
苏婉清摇了摇头,秀眉微蹙:“我也不清楚。父亲常年闭关,商会事务大多交由我和几位长老处理。他很少过问具体事情,更别提如此明确地支持某个人了。这次出关,赠你暗影令,还指明‘观星室’……我也很意外。”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复杂:“或许,他真的看到了什么我们看不到的东西吧。大陆将乱,他是在为商会寻找未来的倚仗。”
林枫默然。苏远山那句“大陆的天,快要变了”,依旧在他耳边回响。联想到龙渊密室先贤关于“大劫”的遗言,以及混沌帝玉碎片接连现世,他心中那股紧迫感愈发强烈。
必须尽快提升实力!
“走吧,先去皇陵。玉龙霄应该已经在等了。”林枫收敛心神,对苏婉清道。
“我与你同去。”苏婉清语气坚定,“皇陵外围的接应和情报传递,需要有人统筹。”
林枫看了她一眼,没有拒绝。苏婉清的能力,他是信得过的。
两人不再耽搁,悄然离开商会总部,向着城北的皇陵方向而去。
然而,他们刚刚走出商会势力范围,进入一条相对僻静的巷道时,前方巷口,却被一道身影挡住了去路。
那是一个身着粗布麻衣,头发凌乱,浑身散发着浓烈酒气,眼神却异常清澈锐利的老者。
石老!
他竟然等在这里!
“师父?”林枫有些意外。
石老没有看林枫,那双仿佛能洞悉世事的眼睛,直直地落在苏婉清身上,带着一种复杂难明的情绪,有审视,有追忆,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沉痛。
苏婉清被石老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蹙眉,但还是保持着礼貌:“石老前辈,您这是……”
石老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向苏婉清挂在腰间的一枚不起眼的、雕刻着奇异飞鸟纹路的白色玉佩,声音沙哑地开口:“这枚‘雪凰佩’……你从何得来?”
雪凰佩?
林枫也看向那枚玉佩,他之前并未过多留意,只当是寻常饰品。此刻经石老一提,才感觉到那玉佩似乎蕴含着一种极其隐晦的冰寒气息,与北海冰凰宫的功法隐隐有些相似,却又更加古老纯粹。
苏婉清下意识地用手护住玉佩,眼中闪过一丝警惕:“这是家母留给我的遗物。石老前辈认得此物?”
“遗物……呵呵……遗物……”石老喃喃自语,脸上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悲伤与愤怒。他猛地踏前一步,一股难以想象的恐怖气势如同火山般爆发,虽未针对林枫,却让他感觉如同置身于惊涛骇浪之中,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玉皇!绝对是玉皇以上的威压!甚至可能更高!
林枫心中骇然,他一直知道石老很强,却没想到强到如此地步!
“你母亲……她叫什么名字?!”石老死死盯着苏婉清,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苏婉清被这股气势压迫得脸色发白,但她骨子里的倔强却被激发出来,昂首对视着石老,一字一顿地道:“家母名讳,苏——晴——雪!”
苏晴雪!
这三个字如同三道惊雷,狠狠劈在石老的心头!
他身体猛地一晃,踉跄后退两步,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那双原本锐利的眼睛,此刻充满了难以置信、痛苦、以及滔天的恨意!
“晴雪……晴雪……果然是你……果然是他们!!!”石老仰天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悲啸,声震四野,巷子两旁的墙壁都簌簌落下灰尘!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为什么连她的女儿都不放过?!苏远山!你这个伪君子!畜生!!!”
狂暴的气势如同风暴般以石老为中心席卷开来,林枫脸色一变,急忙将苏婉清护在身后,混沌玉气全力运转,才勉强抵挡住这股气势的冲击。
苏婉清听着石老那充满悲愤的怒吼,尤其是听到自己父亲的名字被如此咒骂,娇躯剧震,脸色变得苍白无比,她猛地推开林枫,朝着石老嘶声问道:“你……你认识我母亲?!你和我父亲……到底是什么关系?!你告诉我!”
石老猛地停下咆哮,血红的眼睛看向苏婉清,那目光中充满了无尽的复杂,有怜爱,有痛惜,更有一种刻骨铭心的恨意。
“关系?哈哈哈……”石老凄厉地笑了起来,“我与你父亲?那是生死之仇!不共戴天!”
他指着苏婉清腰间的雪凰佩,声音如同来自九幽:“你可知这雪凰佩代表着什么?它乃是北海冰凰宫圣女的身份象征!你母亲苏晴雪,便是上一代的冰凰宫圣女!”
冰凰宫圣女?!
林枫和苏婉清同时如遭雷击!
苏婉清更是摇摇欲坠,难以置信地摇头:“不……不可能!我母亲怎么会是冰凰宫的人?她明明是……”
“她明明是什么?是一个普通的商贾之女?”石老厉声打断她,眼中充满了讽刺,“那都是苏远山编造的谎言!就是为了掩盖他卑劣的行径!”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才将那段尘封的、血淋淋的往事道出:
“当年,我与晴雪相识于北域,彼此引为知己。她虽是冰凰宫圣女,却心地善良,向往自由,厌恶宫内的冰冷与束缚。我们相约,待我处理完要事,便带她离开冰凰宫,游历大陆……”
石老的声音变得哽咽,充满了痛苦:“可就在我离开不久,苏远山出现了!他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骗取了晴雪的信任,更是利用商会的力量,设计陷害于我,让我身陷绝境!待我九死一生脱困而出,赶回北域时,听到的却是晴雪被迫与苏远山成亲,并被他带回王都的消息!”
“我不信!我闯入王都,找到苏远山,想要问个明白!可那个伪君子!他……他竟然当着我的面,承认了他所做的一切!他看中了晴雪的圣女身份和玄阴玉魄体(苏婉清寒脉来源)的潜力,想要借助冰凰宫的力量和晴雪的特殊体质,来壮大他的商会,实现他的野心!他根本不爱晴雪,他只是把她当成一件工具!”
“我与他大战一场,两败俱伤……等我养好伤,再想找晴雪时,却得知她……她已在生下你之后,郁郁而终!!!”
“是你父亲!是苏远山害死了晴雪!是他毁了她的一生!!”
石老状若癫狂,老泪纵横,那压抑了数十年的悲痛与仇恨,在此刻彻底爆发!
苏婉清呆呆地听着,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灵魂,脸色惨白如纸,泪水无声地滑落。她一直以为父母是恩爱夫妻,母亲是因病早逝……却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残酷!自己的父亲,竟然是害死母亲的元凶?!而自己体内那该死的寒疾,竟然也是源自母亲被迫传承下来的特殊体质?!
这突如其来的真相,如同最锋利的刀子,将她过往的认知和对父亲的敬爱,切割得支离破碎!
“不……这不是真的……你骗我……你骗我!”苏婉清捂住耳朵,痛苦地蹲下身,泣不成声。
林枫站在一旁,心中充满了震撼与复杂。他没想到,石老、苏婉清、苏远山以及那北海冰凰宫之间,竟然藏着如此一段纠葛数十年的爱恨情仇!
他看着痛哭的苏婉清,又看着悲愤欲绝的石老,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却带着无尽威严的声音,突然在巷道中响起:
“石破天,几十年过去了,你还是如此偏激。”
随着话音,一道玄色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巷口。正是去而复返的暗影会长——苏远山!
他目光平静地看着状若癫狂的石老和痛哭失声的苏婉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在看待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苏远山!你这个畜生!你还有脸出现?!”石老看到苏远山,眼中瞬间爆发出滔天杀意,周身气势再次暴涨,就要动手!
“父亲!”苏婉清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苏远山,声音颤抖着问道,“他……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母亲她……真的是你害死的吗?!”
苏远山沉默了片刻,目光与苏婉清对视,那深邃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但很快便恢复了古井无波。
“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苏远山的声音依旧平静,“过去之事,已如云烟。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婉清,你是暗影商会的继承人,不应被这些陈年旧事困扰。”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这种态度,在苏婉清看来,无异于默认!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母亲……”苏婉清心如刀绞,泪水更加汹涌。她一直敬仰的父亲形象,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为了力量?为了商会?就可以不择手段,牺牲自己最爱的人吗?!”她嘶声质问。
苏远山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语气依旧淡漠:“有些路,一旦踏上,便无法回头。婉清,你还小,很多事你不懂。”
“我不懂?我只知道,是你害死了母亲!”苏婉清猛地站起,擦去眼泪,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决绝和疏离,“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我父亲!暗影商会……我也不要了!”
说完,她竟转身,头也不回地向着巷子另一端跑去。
“婉清!”林枫心中一急,就要追上去。
“让她去吧。”苏远山却开口阻止,他望着苏婉清消失的方向,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疲惫与复杂,但转瞬即逝。“有些坎,需要她自己过。”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杀意沸腾的石老,淡淡道:“石破天,你我之间的恩怨,今日也该做个了结了。”
父女对峙,泪洒衣襟。一段尘封的恩怨,彻底浮出水面。
而这场因皇陵地宫之行引出的风波,似乎才刚刚开始。潜龙未动,暗流已汹涌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