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真正的门阀世家?” 游川喃喃自语,内心的震撼如同海啸般暂时压过了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羞耻感。
不错,对于游川这个在底层摸爬滚打、见惯了城市钢铁丛林的少年而言,“门阀世家”这四个字,要么是历史书中几笔带过的模糊概念,要么是电视剧里那种几进几出、人丁兴旺但格局有限的大宅院。
但此刻眼前的一切,彻底颠覆了他贫瘠的想象力! 虽然猜到谢淼淼这姓氏自带光环,必然是传说中的门阀之后,来之前他也勉强做足了心理建设——无非是几个顶级别墅区环绕的家族聚居地罢了。
可万万没想到,一个家族在市区的驻地,竟能恐怖至此! 整整占地十万平方米的独立王国! 一路行来,不止是人丁兴旺、传承有序,更可怕的是那种将古典底蕴与现代科技、玄妙灵枢与致命武力完美融合的恐怖底蕴!
那些看似习武的子弟,拳脚引动的微弱空间涟漪昭示着不凡;那些穿梭于高科技建筑中的研究人员,目光锐利如鹰;空中无声掠过的杀人蜂群般的无人机,地面植被下蛰伏的能量符文……这一切无不彰显着谢家在人才培养、技术储备、武力威慑上的深不可测!
难怪谢淼淼年纪轻轻就能掌握如此匪夷所思、无视个体力量的灵枢术! 这庞然大物般的家族底蕴,就是她肆无忌惮的资本!
然而,震撼之余,一个极其荒诞的疑问如同毒藤般缠绕上心头:拥有如此基业和深不可测技术的谢家老爷子……怎么会为了点钱,去接那种“研发特殊情趣人偶”的离谱私活?!这画风,割裂得令人发指!难道真是……人老心不老,富贵闲得慌?!
不过,还不等游川想通这个问题,“凯蒂号”就在宛如迷宫的园林道路中七拐八绕,行驶了足足有一公里多,才终于驶入一片更为核心的区域。
道路尽头,是一座气势恢宏、宛如小型宫殿般的建筑群入口。朱红色的巨大门扉如同沉寂的巨兽,紧紧闭合。门前,两名身着仿古黑色劲装、气息沉凝如渊、眼神锐利如淬火刀锋的守卫如同雕塑般矗立,仅仅是目光扫过,就带着无形的压力。
这时,旁边一扇不起眼的侧门打开,一位穿着笔挺深灰色中式管家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清癯、眼神锐利中带着一丝无奈的老者,迈着沉稳精确的步伐走了过来。
他显然认得这辆标志性的“凯蒂号”,脸上没有任何惊讶,只是目光掠过车窗,当看到车内那个穿着哥特洛丽塔裙、浑身散发着“毁灭吧赶紧的”气息的“金发女子”时,他古井无波的脸上,眼角极其细微地抽搐了一下。
车窗无声落下,露出谢淼淼那张灿烂得有点过分的笑脸。 “周伯~下午好呀!我回来啦!” 谢淼淼甜甜地打招呼。
被称为周伯的老管家微微躬身,姿态无可挑剔,但语气恭敬中却带着一种长辈看着熊孩子作妖的深深疲惫与无奈叹息: “五小姐安好。您……这又是去哪里‘发掘’人才了?”
他的目光再次,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瞟向副驾驶座那个几乎要把自己缩进巨大裙摆褶皱里、浑身僵硬的金发女仆,眼神里的复杂情绪几乎要化为实质——那是混合了果然如此、惨不忍睹、小姐您又在作死边缘疯狂试探的终极无奈。
谢淼淼立刻摆手,一脸“我没有,别瞎说”的无辜表情: “哎呀周伯!说什么呢!我这是去发掘人才了好不好!” 她指了指旁边快要把假发拽下来的游川,“你看!这是我新招的女仆!叫……呃,叫‘大郎’!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有特色?特别有气势?我废了好大功夫才从cos圈挖来的顶级人才!”
游川:“……”
大郎?!你咋不叫我武松?!
周伯看着“大郎”那隐藏在金色假发下、几乎要喷出火的杀人眼神,以及那格格不入的运动鞋在小巧的猫爪地毯上无意识碾动的动作,额角似乎有青筋微微跳动。
他沉默了几秒,才用一种极其克制、极其专业的语气说道: “五小姐慧眼独具,这位……‘大郎’姑娘,确实气质独特,非常人能及。”
他顿了顿,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语气变得严肃了一些: “不过五小姐,老爷近来……心情欠佳,还在静养。您带人回来,最好低调行事,莫要再惹是非了。” 他特意在是非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显然意有所指。
“知道啦知道啦!周伯放一百个心!” 谢淼淼小鸡啄米般点头,“我带大郎回来就是打扫一下我那快要发霉长蘑菇的卧室,顺便……嗯,找点落灰的童年玩具!绝对!绝对!不会打扰到爸爸休息的!我保证轻手轻脚,像小猫一样安静!” 她一边信誓旦旦地保证,一边用力推了推旁边如同花岗岩般僵硬的游川,“大郎!愣着干嘛?快跟周伯问好呀!要有礼貌!”
游川此刻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僵硬地转过头,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自己不要一拳打穿这该死的车窗。他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块烙铁,极其艰难、极其别扭地,用一种刻意捏得尖细却依旧掩饰不住沙哑和杀气的嗓音挤出两个字: “周—伯—好—”
那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玻璃,听得周伯眉头又是一跳,眼神更加复杂了。
这“女仆”……杀气好重!
“咳,” 周伯轻咳一声,掩饰住自己的失态,对着门卫挥了挥手,“开门,五小姐回来了。”
沉重的朱红大门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一条通往府邸深处的宽阔道路。 “凯蒂号”缓缓驶入。
周伯站在原地,目送着那辆粉红座驾载着那个画风清奇的主仆二人消失在庭院深处。他仰头望天,长长地、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声自语: “唉,老爷这伤,怕是好不了了,五小姐这折腾劲,怕是也改不了了,这位‘大郎’姑娘……自求多福吧。” 他摇了摇头,转身离开,背影显得有些萧索。
车内。 随着大门关闭,隔绝了外界的目光,游川紧绷的身体才微微放松了一丝,但脸色依旧黑如锅底。
“谢淼淼!” 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低吼,“大郎?!你故意的吧?!”
“嘻嘻,代号而已,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谢淼淼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变得认真起来,“打起精神!马上就到我的院子了!记住你的身份——你是笨手笨脚的新女仆‘大郎’,负责帮我打扫卧室!周伯刚才的话也听到了,我爸在静养,我们的机会只有一次!拿到笔记本,立刻撤!明白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轮椅的控制手柄塞到了游川手里,然后迅速地把自己的两条腿盘了起来,用巨大的裙摆遮盖住。
游川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杂念和羞耻感。灵魂罗网悄然铺开,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开始扫描周围的环境——戒备森严的巡逻路线、隐蔽的监控节点、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能量波动……以及,在府邸深处某个方向,隐隐传来的、一种强大而晦涩、带着一丝……“怨念”的恐怖气息!
任务,开始了!
他推着轮椅,载着伪装成“腿部有恙”的五小姐,朝着那深藏闺房秘密的卧室,缓缓驶去。巨大的黑色哥特裙摆铺满了轮椅,如同移动的暗夜城堡。
而就在游川推着伪装成“腿脚不便”的谢淼淼,沿着铺着青石板、两旁栽种着珍奇灵植的回廊,缓缓向着五小姐的私人院落前进时。
在谢家府邸最核心区域,一座气势恢宏、如同小型宫殿般的中式别墅顶层——望月台上。
一位身材颀长、穿着暗红色古朴谢家嫡传服饰的男子临风而立。他看上去约莫三十出头,面容俊朗,眼神深邃如渊,仿佛蕴藏着无尽的计算与智慧。仅仅是站在那里,便有一种渊渟岳峙、掌控一切的气场弥漫开来。
更为慑人的是,在他身后,并非空无一物,而是静静地跪伏着九尊形态各异、大小不一的灵枢傀儡!它们有的如同身披重铠的古代将军,手持巨斧,散发出冰冷的煞气;有的形如鬼魅,通体漆黑,仿佛能融入阴影;有的则如同精密的多臂机关,闪烁着金属寒光……每一尊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绝非凡品!这些,显然都是他亲手炼制或改造的核心战力。
男子修长的手指正在把玩着两颗鸽卵大小、散发着温润毫光的夜明珠,珠子在他指尖灵活地转动,牵引着空气中一丝丝几乎难以察觉的灵能微尘。
突然!
一道几乎透明的涟漪在他身侧无声荡开!一个全身包裹在某种特殊灵能屏蔽材质紧身衣下的女子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然浮现,单膝跪伏在他身侧。她出现的毫无征兆,气息近乎完美地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显然是受过最顶级的隐匿训练。
“少主。” 女子的声音清冷而毫无波动。
而这名受礼的男子,正是谢家长子,亦是谢家未来无可争议的继承人,灵枢术领域百年不遇的绝世天才——谢文允。
他并未回头,指尖流转的夜明珠速度没有丝毫变化,只是那深邃如渊的眼眸深处,仿佛有亿万数据流悄然闪过。 “说。”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无形威压。
“五小姐刚刚返回她的‘墨苑’。” 女子简洁地汇报,“同行者一人,陌生面孔。男性,身高约一米八五,体格健壮,但……”
女子似乎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或者确认某种匪夷所思的信息。
“但此人……身着极其华丽的哥特洛丽塔女装,伪装为女性,且……推着五小姐的轮椅。五小姐伪装为腿部有恙。” 即便以她的专业素养,汇报出这条信息时,声音也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
望月台上陷入了短暂的死寂。只有夜风拂过檐角铃铛的轻响。
谢文允脸上那万年不变的冷静沉稳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缓缓抬起右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和眼睛。
嗡!
两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被他指尖溢出的、极其精纯凝练的灵枢之力托起,稳稳地飞回到旁边一个打开的玉盒中,盖子无声合拢。
“洛丽塔、女装、轮椅……” 谢文允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极其古怪的腔调,像是在极力压抑着火山喷发般的怒火与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我这个五妹啊,她才消停了几天?!她、她、她又想搞什么惊天动地的幺蛾子?!”
他的语调中充满了浓浓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疲惫和头疼欲裂的无奈。作为谢家长子,谢文允的天赋惊才绝艳到足以载入家族史册:十岁引灵入体,仅凭两尊基础傀儡便横扫同辈无敌手;十三岁孤身闯入家族禁地“千机冢”,不仅全身而退,更改造并掌控了三尊令长老都忌惮的上古禁傀,震动全族;其后十四年潜心钻研,融合古法与现代科技,自创出全新的“万象灵枢核心”理论,其成就堪称断崖式领先同代,是家族上下公认的、无可动摇的下一任家主。他心思缜密如妖,算无遗策,处理家族内外事务向来雷厉风行,铁腕无情。
唯独对这个五妹谢淼淼,他感到深深的束手无策!
谢家有着极其严苛的族规:家族驻地乃核心命脉所在,非经家主或长老会特许,严禁任何外人踏入核心区域半步! 违者重惩! 可偏偏谢淼淼从小就视规矩如无物,仗着在灵枢术上那匪夷所思的、堪称邪道鬼才般的奇思妙想和卓绝天赋,屡屡挑战家族底线。家族长老们对她又爱又恨,既惊叹她的天赋,又头疼她的无法无天。连父亲对她也是打不得骂不得,最多罚她闭关面壁思过,结果她总能在那小小的禁闭室里搞出点诸如全自动灵枢麻将桌或会跳钢管舞的扫地傀儡之类的新花样出来“反省”!
上次那场惊世骇俗、足以让谢家颜面扫地的“灵枢情趣人偶爆菊惨案”还历历在目……这才过去多久?! 她不但偷偷溜回来,居然还带了个穿女装的男人?! 还演上了残疾大小姐与她的暗黑系女仆的轮椅戏码?! 简直是无法无天!
“简直是胡闹!” 谢文允放下手,俊朗的脸上只剩下无奈和一丝薄怒。
“不能再惯着了!再这样下去,谢家的规矩真要成摆设了!”
他不再犹豫,手腕一翻,一部造型古朴、铭刻着复杂灵枢符文的加密手机出现在掌心。指尖轻点,一个特殊的号码被拨通。
短暂的等待音后,电话接通。 对面传来一个略显疲惫、中气虽然不足但威严依旧的低沉男声: “文允?这么晚了,何事?” 声音里带着被打扰休息的不悦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别扭感,似乎坐下时都需要小心翼翼。
“父亲。” 谢文允恭敬地唤了一声,随即直入主题,“是淼淼的事。她……回来了。”
“什么?!” 电话那头的声音瞬间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这个孽障!不是让她在外面好好反省过错吗?!谁允许她回来的?!她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还有没有谢家的族规了?!哎哟——” 吼声似乎牵动了某个难以启齿的伤处,电话那头传来了几声压抑的抽气声。
谢文允沉默着,等父亲稍微平复。
“她……还带了个人回来。” 谢文允补充道,语气有些复杂。
“……”
电话那头陷入了可怕的沉默,随即,一声蕴含着无尽耻辱、愤怒和决然的低吼传来: “好!好得很!这次,绝对不能再惯着她了!”
“文允!你亲自去告诉她!在她老爹我的‘伤势’痊愈之前!或者在她真心实意认识到自己错在哪里、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忏悔之前!想回谢家驻地?门都没有!让她立刻!马上!给我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