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无杵着青铜巨锤站在树下，灰袍随着钟鸣的余震轻轻晃动。
他看着林铭，笑容浅淡却意味深长，在注视着这个终于踏出自己命运的少年。
“想好了吗？”
林铭抬起头，眼中那缕金光不再是虚浮的幻象，而是凝成了某种锋锐。
他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想好了。”
南无没有再问，因为答案已经写在林铭的神情里，只余下一缕细如丝线、却韧如钢的心意，直直指向前路，只剩下一条坚韧到近乎倔强的心意。
林铭心底轻轻吐出一口气。
“我以前总是想太多，”他说，“反复推演，害怕走错一步，就失去所有……”
可他终究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抬头望向神树光辉漫洒的天穹，光粒落在他睫毛上，映出眼底未凉的赤诚。
那是少年人独有的、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纯粹。
十八岁的年纪，就该有十八岁的孤勇，纵是行差踏错，那也是青春该有的注脚。
少年可以接受犯错，但不能容忍自己因畏缩不前，在往后的岁月都浸在‘什么都没做’的悔恨中。
南无微微眯起眼，像是在欣赏一株终于破土而出的嫩芽，带着顶开顽石的韧劲，终于要迎向自己的风雨。
“那你心中的答案呢？”
林铭的手指缓缓握紧金叶，金叶在他掌中发出轻微的裂响。
“其实我心中早有答案。”
输赢都敢下注的人，才配问天意。
“——咔。”
金叶被捏碎成一道璀璨的金光，从他的指缝间炸散开来，如同一把撕裂黑暗的光刃，飞射向神树空间的深处。
林铭抬起头，声音清晰坚定，震荡整个空间：
“——hELA！！”
……
……
丹麦北部，一座静谧的古老庄园中。
初冬的风吹过赤褐色的屋瓦，远处常青树排列成深绿的墙，院子里，一位银发女人正坐在木制长椅上，指尖托着一杯热茶，茶气在寒风中缓缓升散。
海拉眼睫微颤，忽然眉头一皱。
空气仿佛被什么撕开了一道缝。
一阵微弱却清晰的振动在她耳畔响起，像远隔万里传来的呼唤。
坐在她身旁的俊美男子正为她添茶，动作优雅安静。
看见海拉突然停下的动作，他眉头微动：“前辈，有什么问题吗？”
海拉抬起眼，深绿色的瞳孔里像是映出万里之外那道璀璨的金光。
她缓缓放下茶杯，嘴角扬起一抹罕见的笑意。
“你的师弟，”她轻声说，“在呼唤我的名字。”
高远面露吃惊，但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一道幽深而恢弘的空间裂纹在海拉背后轻轻展开，她的身影随即被金光卷入其中。
茶杯从空中坠落，撞在青石地面，碎裂成几瓣。
而她，已消失不见。
海拉的脚步踏入神树空间的瞬间，时空像被某种无形力量轻轻折叠。
这里的空气安宁、澄澈、温暖，与祂所统御的死寂世界完全不同。
祂的目光刚落在神树之上——
整个人猛地一颤。
这棵半枯半荣的神树树身极高，枝叶像承载着宇宙的秩序与呼吸。
海拉的瞳孔猛的收缩。
那份震惊深不可测，连一位古老神明的心神都被撼动。
她忍不住走近，指尖微抬，想触及枝头上的金色叶片
“——轰。”
无形的力量陡然从树上传递而出，压得海拉心神巨震。
一股宏大、纯粹、无瑕的神圣气息，宛若至高意志，对祂发出了强硬的拒绝。
海拉被逼退三步，肩头一颤。
祂竟然……被震退了。
林铭瞠目，南无也罕见地抬起眼，带着微妙的惊异。
神树还是第一次主动得“排斥”，对方还是一位古老的神明。
海拉稳住气息，面色略微阴沉，但也没有再试探下去。
“不识抬举。”祂冷哼一声。
然后转过头，目光落在林铭身上，带着几分戏谑。
“小子，上次被你逃了，还敢主动呼唤我？”
林铭笑了笑，低头拱手：“前辈，我们之间也并无深仇大恨。况且……这个世界上，我也只认识您这一位神明。”
这句话很真诚，也显得小心翼翼。
他心里很清楚，上次在赫尔海姆，面前这位神明差点杀了他。
和南无不一样，他一直不敢召唤海拉，因为他摸不清楚这位北欧古神的脾气。
林铭怕呼唤祂的名字，没死在敌人手下，先会死在这个可怕的女人手里。
可现在，他别无退路。
海拉盯着他，眼中忽然划过一丝冷芒。
“呵，我倒是记得，你收下了我的‘赠予’，却拒绝了我赋予你的责任。”
林铭：“……”
他是真的想翻白眼。
上次在赫尔海姆，王座上的骷髅确实被他吸收了。
但海拉要在他体内种禁制……
他当然不可能答应啊！
更关键的是——
那禁制根本不是他拒绝的，
是被神树直接吃掉了！
但他不敢说。
在这位北欧诸界闻风丧胆的神明面前，他也不能拍着胸口说“啊，不关我事”。
只能硬着头皮含糊其辞：“前辈，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咱们的契约，我还没感应到，它自己就消散了。”
“说实话，前辈大可不必拘泥于此，我们之间……也算有些交情。”
他顿了顿。
“您当年还没有恢复记忆，那时候您还叫‘艾拉’……我们还是朋友，我和艾拉关系不错的。”
他们甚至还一起跳过舞。
海拉的表情有些僵硬，“艾拉”是祂在人间的化身，虽然此时已经融合了，但艾拉的一切记忆、情绪、感受……祂都“继承”了。
世人都以为神明没有人类意义上的羞耻心与情感，但这些话让祂的脸色明显有些不自然。
于是祂干脆冷哼一声，直入主题：“哼！叫我来所为何事？”
林铭深深鞠躬。
“这次呼唤前辈，是有一事相求。”
海拉刚要开口拒绝——
林铭抬起眼，目光如刀锋般坚定。
“我【希望】前辈把力量借给我。”
“助我破局。”
祂心头冷笑，一个人类，竟敢要求神明，刚想拒绝。
“轰！”
一股强烈的意志裹挟着祂，让祂竟然一时无法反驳。
祂张开了嘴，拒绝的话——
硬生生被卡住了。
那一瞬间，海拉怔住，神色剧变。
祂是神明，最古老最强大的神明之一，竟然被这股意志威胁了，没错，就是威胁！
“要么帮我，要么看着我死。”
祂从林铭的祈求中感受到了这样的意志。
就是这种感觉，但是一个弱小蝼蚁的生死，关祂什么事？
但祂竟然，无法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