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行热泪滚滚而下，孙不凡朝着蓝汐的方向连连磕头，声音颤抖，语无伦次：“恩人，是您，真的是您，小人孙不凡小人至今不敢忘恩人赐名之恩啊，没有恩人，就没有小人的今天！”
他哭得像个孩子。
王长乐自是听说过这段奇闻，感念世间缘分当真特别，不过是赐了个名，便改变了一个人的后半生。
孙不凡直弄得额头发红，蓝汐虚抬手笑道：“孙东家快快请起，不必如此多礼。你能有今日的成就，靠的是你自己的努力和本事，与我当初赐名，关系并不大。”
她几分感慨：“当年在巨济岛，因各种缘由被我赐名的人，少说也有上百，可最终凭借自身能力闯出一番天地的却是凤毛麟角。你能有今天足见你为人诚信，做事勤勉，吃了多少苦，下了多少功夫，你自己最清楚。”
孙不凡心中暖流涌动，又重重磕了个头，这才激动地站起身，垂手恭立一旁。
王长乐适时将话题引回正事，问道：“你从巨济岛来，那边的情况如何？尤其是新推行的‘靖武通宝’，高丽那边的百姓商贾，用的可还顺手？能否接受？”
谈到正事，孙不凡收敛心神，恭敬回道：“回王爷话，高丽各地的反响，比预想的还要好上许多！”
他脸上露出由衷的赞叹之色：“这新钱做工精良，成色足，分量准，不易磨损，无论是大宗贸易还是日常买卖，都极为方便，如今不仅是往来海商喜欢用，便是本地的官员、大户，乃至市井小民，都乐意收受。都说这钱比以往那些杂色银两和劣质私铸钱，不知强了多少倍。”
顿了顿，孙不凡补充道：“尤其是咱们济州港码头，如今更是热闹。除了官府的兑换点外，竟自发冒出了好些家私人的汇兑商行，专门做这新钱兑换的生意，生意都红火得很。”
说到此处，他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笑道：“说来也奇，其中有一家叫‘王氏商行’的，动作最快，规模也最大。
更稀奇的是，这商行从头到尾竟只有一个女老板在操持，名叫王小芳，做事极是干练，引得不少人去她那里兑换，在码头一带已是小有名气了。”
“王小芳？济州岛？
王长乐闻言微微一怔，随即眯了眯眼，心中暗道：“看来他们一家在济州岛安定下来了...”
他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略一沉吟后，王长乐看向孙不凡，又道：“琉球此地，物产丰饶。本王已下令开采岛上资源，兴办作坊。过些时日便能积攒下一批蔗糖、胡椒、茶叶，以及本地特产的蕉布与苎布等物产。这批货，数量不小，本王打算就交由你的船队运往高丽、东瀛等地发卖。你可能办好？”
轰——
孙不凡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被一个巨大的馅饼砸中，整个人都懵了。
王爷...王爷竟然亲自将如此重要的差事，交给他来做？
孙不凡激动得浑身发抖，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王爷信任，小人万死不辞，必定竭尽全力，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绝不负王爷重托。”
“起来吧。”
王长乐又勉励了几句，便让他退下准备去了。
孙不凡迷迷糊糊地退出临时王府，走在琉球岛和煦的阳光下，人却还像是踩在云端，感觉有些不真实。
回想起刚才的一幕幕，见到恩人蓝汐姑娘的激动，王爷的温和问询与重托，他掐了自己一把，疼得一咧嘴，才确信不是做梦。
“嘶...王爷亲自指派的差事...”孙不凡他喃喃自语，傻呵呵的笑了。
春暖花开，正是用兵之时。
正如铁蛋所说，若是天天都这等好天气，两个月的时间足以扫平南洋诸国岛屿，如今军需陆续抵运，粮草充足，是时候开拔大军，一举定乾坤了！
又过数日，朝歌的加急密报，终于跨越万里海疆送达了王长乐的手中。
密报上的内容，让王长乐沉默了许久。
嘉佑皇帝驾崩，三皇子秦璟耀继位，改元景熙，尽管早有预感，但当消息确切传来时，王长乐心中仍无比复杂。
“唉...”
一声长叹那。
即便他的灵魂来自另一个世界，脑海全是现代社会的思想观念，但他毕竟在这方世界生活了六年多，从一个挣扎求存的泥腿子，一步步走到今天权倾天下的靖武亲王，说他完全没有受到这个时代忠君思想的潜移默化，那是自欺欺人。
尤其是嘉佑帝对他，确有知遇提拔之恩。
从巡检司小旗，青州卫百户，千户，到平山县子，平山伯，靖武伯，靖武侯，靖武国公，直至最后的大司马，靖武亲王！
每一个爵位，每一次升迁，几乎都是嘉佑帝亲自下旨或口谕册封，简拔于微末，委以重任之恩情任谁也无法轻易忽视。
这也是王长乐明明坐拥半壁江山，富可敌国，麾下兵精粮足，火炮犀利，却始终恪守臣节，毫无反志的最重要的原因。
老皇帝，终究还是走了啊...
王长乐目光幽幽，望向西北朝歌的方向。
五十五岁，在这个时代，算不上长寿，但也算是寿终正寝了，生老病死，天道轮回，纵然是九五之尊，也逃不过这一关。
王长乐整理了衣冠，命人在院中设下香案，点燃三炷香，对着朝歌方向肃容遥遥一拜。
烟气袅袅，几分寂寥。
这一拜，无关权势，无关利害，只为一个时代的终结，也为那段君臣际遇过往，尽为人臣子的最后心意。
王长乐对嘉佑帝态度复杂，但对于新登基的景熙帝，可以说厌恶至极。
三皇子在监国期间可没少给他下绊子，使阴招，处处掣肘，恶心之至，想让王长乐给新君什么好脸色？
那是痴心妄想！
“若是这景熙帝识相些，大家尚能相安无事...”
王长乐心中冷笑，“若是他自以为坐稳了龙椅，就敢来惹我，哼！那就别怪不讲情面，偏捅他个天翻地覆，江山倒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