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大槐树下。
瞎眼赵死死抓着张道初的手,那只浑浊的独眼里流出了两行血泪,嘴里还在嘶哑地喊着:“跑……快跑……”
“死人?”
张道初听到黄二爷的警告,眼神一凝。
他没有甩开瞎眼赵,而是开启阴阳眼,看向老头的天灵盖。
果然。
瞎眼赵头顶的三盏阳火(人肩头和头顶有三把火,代表生气)早就熄灭了。他的体内没有一丝活人的热气,只有一股像树根一样盘根错节的白色菌丝,填充在他的血管和经脉里,支撑着他这具腐朽的躯壳在行动。
“这是……尸菌?”
张道初心中一惊。这是长白山深处特有的一种邪物,寄生在死尸身上,操控尸体行动。
“瞎眼赵!你个老不死又在发疯!”
就在这时,几个原本还在抢年货的壮汉冲了过来。
他们动作粗鲁地架起瞎眼赵,就像拖一袋土豆一样把他往旁边拖。
“小初啊,别理他!”
二大爷笑呵呵地走过来,脸上的褶子挤在一起,看起来无比慈祥:
“这老东西上个月去山里采参,摔坏了脑子,见谁都让跑。来来来,回屋坐!婶子给你杀猪去!”
张道初看着二大爷那张笑脸,背后的汗毛却竖了起来。
因为在阴阳眼下,他看到二大爷,还有周围那些热情的大婶、壮汉……他们的后脑勺上,都长着一根细细的、肉眼看不见的白色菌丝。
这根菌丝一直延伸到地下深处,仿佛是从大地深处生长出来的“提线”。
整个张家村,除了刚回来的他,全村几百口人,竟然都被“寄生”了!
他们虽然还能说话、能笑,但本质上……已经是傀儡了。
“好嘞二大爷!”
张道初脸上不动声色,甚至笑得更灿烂了,
“不过我得先回老宅看看,给爷爷上柱香。晚点再去您家吃饭哈!”
说完,他钻进大G,一脚油门冲出了人群。
看着车子远去,原本热闹喧嚣的村口,瞬间安静下来。
二大爷脸上的笑容像面具一样瞬间消失,变得面无表情。
所有的村民都直勾勾地盯着车尾灯,眼神空洞,齐刷刷地转动脖子,发出“咔咔”的骨骼摩擦声。
……
张家老宅,后山。
大G停在了一个破败的院落前。
这里是张道初爷爷生前的住所,也是张家供奉保家仙的地方。
“有点不对劲。”
张道初跳下车,看着院子里半人高的杂草。
按理说,爷爷在村里德高望重,去世后村里人应该会帮忙照看老宅。怎么会荒凉成这样?
“我的庙!我的庙啊!”
还没等张道初进屋,肩膀上的黄二爷突然尖叫一声,化作一道金光冲向后院。
张道初紧随其后。
后院有一座小小的红砖瓦房,那是狐仙庙(也就是黄二爷的神龛)。
但此刻。
庙门被暴力砸烂,碎木板散落一地。
供桌被掀翻,香炉被打碎。
最让人生气的是,供奉在神台上的那尊泥塑的黄鼠狼神像,竟然被人砍掉了脑袋!
无头的神像身上,还被泼满了黑色的狗血,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啊啊啊!!”
黄二爷看着自己的“金身”被毁,气得浑身发抖,眼珠子瞬间红了:
“谁干的?!这是谁干的!!”
“老子保佑了这村子三十年!给他们看病、驱邪、求雨!他们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我要杀了他们!我要屠村!!”
一股恐怖的妖气从黄二爷身上爆发,周围的积雪都被吹飞了。
它是真的怒了。
对于出马仙来说,砸庙断头,这是不死不休的血仇!
“二爷,冷静点。”
张道初走过去,伸手按住暴走的黄二爷。
他的脸色同样阴沉得可怕,眼底杀意涌动。
“这肯定不是村民干的。”
张道初指了指神像断口处,“切口平滑,是被利器一刀斩断的。村民没这本事,也没这胆子。”
“而且你看这狗血……”
张道初蹲下身,沾了一点黑血闻了闻:
“这不是普通的狗血,里面掺了朱砂和黑驴蹄子粉。这是专门用来破除仙家法力的**‘破煞血’**。”
“是行家干的。”
张道初站起身,目光看向那巍峨的长白山深处:
“有人不想让我们回来。或者是……有人占了这里的地盘,想把我们赶走。”
“不管是谁……”
黄二爷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砸我金身,断我香火。此仇不报,我黄天霸誓不为仙!!”
就在这时。
天黑了。
冬天的东北,天黑得特别快。不到五点,太阳就落山了。
原本死寂的村庄,突然刮起了一阵阴风。
咚、咚、咚。
老宅那扇破旧的木门,突然被人敲响了。
敲门声很奇怪。
不急不缓,每敲三下,停一秒。
这是**“鬼敲门”**的节奏。
“有人?”
长乐公主的声音从玉佩里传出,带着几分玩味:
“不对,不是人。门口那东西……长着毛。”
张道初和黄二爷对视一眼。
这一人一妖现在的火气都很大,正愁没地方撒气呢。
“我去开门。”
张道初拎起雷击木,杀气腾腾地走向大门。
“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不开眼,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吱呀——
大门拉开。
门外站着的,并不是什么厉鬼。
而是一只直立行走的……老黄鼠狼。
它穿着一件人类的小马甲,戴着一顶破草帽,手里还拄着根小拐棍。
它的毛色已经灰白了,看起来老态龙钟,但那双小眼睛里却透着一股子邪气和狡诈。
看到张道初,那老黄鼠狼并没有跑,而是像人一样拱了拱手,尖声细气地开口了:
“这位小哥,劳驾问个事儿。”
“你看我……像人,还是像神啊?”
又是讨封?
张道初愣了一下,随即乐了。
这年头的黄皮子都这么没眼力见吗?没看见正主(黄二爷)就在我肩膀上坐着吗?你一个野路子,敢在正规军面前班门弄斧?
还没等张道初开口。
肩膀上的黄二爷直接气炸了。
它本来就在气头上,现在看到个同类不仅不来拜码头,还敢来挑衅?
“像你大爷!!!”
黄二爷一声怒吼,直接从张道初肩膀上弹射起步。
砰!
它一脚踹在那个老黄皮子的脸上,直接把它踹飞出五米远,脸都踹歪了。
“哪来的野种!敢在祖宗面前讨封?!”
黄二爷骑在那老黄皮子身上,左右开弓,大耳刮子不要钱似的往它脸上扇:
“你看我像不像神?!啊?!你看我像不像你爹?!”
“别打了!别打了!爷爷饶命!”
那老黄皮子被打懵了,抱头鼠窜,发出一阵阵惨叫。
它怎么也想不到,这家人这么彪悍,连讨封的流程都不走,直接动手?
张道初倚在门口,看着这一幕,点了一根烟,淡淡道:
“二爷,留口气。”
“问问它,是谁让它来的。还有……是谁砸了咱家的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