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忠带来的消息,像一块浸透了冰水的巨石,狠狠砸在苏婉清的心口。派去监视赵子静的人,死了!就在赵子静离开林府后不到一个时辰!
是灭口!赤裸裸的、嚣张至极的灭口!
对方这是在用最直接、最血腥的方式警告他们——我们知道你们在查,我们也知道你们派了人!不要再试图窥探,否则,这就是下场!
一股混杂着愤怒、恐惧和彻骨寒意的战栗,瞬间传遍苏婉清全身。她扶着椅背,才勉强站稳,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光天化日之下,在京城之内,杀害监视一位左都御史的暗探!这是何等的肆无忌惮!这背后隐藏的势力,已经猖狂到了何等地步!
“夫人……”林忠声音发颤,老脸上满是惊惧和后怕。
苏婉清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口中尝到一丝腥甜,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慌!绝对不能慌!对手越是疯狂,越是证明他们害怕了!害怕被查出来!
“尸体……处理干净,安抚好他的家人,厚恤。”她的声音因极力压抑而显得有些嘶哑,“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老爷。”
林砚的伤势刚刚有所起色,绝不能再受这样的刺激。
“是,老奴明白。”林忠躬身应道,脚步有些虚浮地退了下去。
苏婉清独自站在空旷的前厅,阳光从窗棂照入,在地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却丝毫驱不散她心头的冰冷和阴霾。赵子静的“劝诫”,手下的横死……这一切都像一张不断收紧的网,让她感到窒息。
她必须去见观云先生!必须立刻弄清楚那枚黑色玉蝉的来历!这或许是打破僵局的关键!
然而,还没等她安排与听风阁的再次联络,内院却传来了丫鬟焦急的呼唤:“夫人!夫人!老爷他……他似乎有些不对劲!”
苏婉清心头一紧,什么都顾不上了,立刻转身向内院跑去。
房间里,林砚并没有醒来,但他似乎在睡梦中极其不安稳,额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眉头紧紧锁着,嘴唇无声地翕动,像是在与什么无形的东西抗争。他的右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胸前的衣襟,指节泛白。
“夫君?夫君你怎么了?”苏婉清扑到床边,握住他冰凉的手,连声呼唤。
林砚没有回应,反而像是被梦魇困得更深,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陈老先生!快去请陈老先生!”苏婉清对丫鬟喊道,心中充满了不祥的预感。难道是伤势又反复了?还是……余毒发作了?
陈老先生很快赶来,诊脉之后,神色却有些疑惑:“脉象虽有些紊乱,但较之先前已平稳不少,不像是伤势或毒性反复所致……倒像是……心神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或惊扰。”
心神受到冲击?
苏婉清猛地想到了赵子静的来访和手下被杀的消息!难道……林砚在昏睡中, somehow 感知到了外界这血腥的变故?还是那枚黑色玉蝉,或者之前“潜龙”二字,在他潜意识里留下了阴影?
她不敢确定,只能更加细心地照料,用温热的布巾擦拭他额头的冷汗,在他耳边一遍遍柔声安抚:“夫君,没事的,我在这里,囡囡也在这里,我们都好好的,没事的……”
或许是她的声音起到了作用,或许是梦魇到了尽头,林砚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呼吸重新变得平稳,只是那只手,依旧紧紧攥着衣襟。
苏婉清不敢离开,就这么一直守着他,直到夜色深沉。
期间,囡囡被奶娘抱来看过爹爹一次,小丫头看到父亲沉睡的模样,乖巧地没有吵闹,只是用小手摸了摸林砚的脸,小声对苏婉清说:“娘亲,爹爹是不是做噩梦了?囡囡以前做噩梦,娘亲拍拍就好了。”
童稚的话语让苏婉清心中一酸,她轻轻拍着林砚的背,如同哄囡囡一般。
夜深人静,烛火摇曳。
苏婉清趴在床边,疲惫不堪,却毫无睡意。就在她以为林砚会一觉到天亮时,床上的人却忽然发出了一声极轻的、模糊的低语。
苏婉清立刻惊醒,凑近去听。
“……玉……蝉……”
两个字,如同蚊蚋,却清晰地钻入了苏婉清的耳中!
他果然看到了!或者……感觉到了!
苏婉清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怎么会知道玉蝉?!是白天她拿出来时,他其实醒着?还是……那玉蝉本身,与他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关联?
她屏住呼吸,不敢出声,想听听他还会说什么。
然而,林砚只喃喃了这两个字,便再次陷入了沉睡,仿佛那只是梦中无意识的呓语。
苏婉清缓缓直起身,看着丈夫沉睡的容颜,又摸了摸袖中那枚冰凉的玉蝉,只觉得一股巨大的、令人窒息的谜团,将她紧紧包裹。
这枚玉蝉,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为何会出现在林砚床下?又为何会出现在他的梦呓里?
而此刻,在京城某个不为人知的阴暗角落,一场关于如何处置“不听话”的林家的密谈,也正在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