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号如同黑暗中的萤火,微弱却执着,指引着凯尔在钢铁迷宫中穿行。他像一头熟悉自己领地的孤狼,利用新生手臂带来的感知提升和对地形的精确“观测”,避开了几波漫无目的游荡的兽人 scavenger(拾荒者),以及几处能量结构极不稳定的死亡陷阱。
他的路线迂回而隐蔽,尽可能利用巨大的残骸阴影和复杂结构作为掩护。新生左臂不仅带来了力量,更赋予了他一种对环境中金属和能量流动的直觉性理解,让他能提前预判哪些路径相对安全,哪些区域潜藏着看不见的危险。
随着逐渐靠近信号源所在的峡谷区域,环境开始发生变化。残骸不再那么密集,地面上开始出现熟悉的、属于“坚毅号”巡洋舰和之前战斗的痕迹——爆炸坑、能量烧蚀的焦黑地面、以及散落的帝国制式弹壳。空气中那股纯粹的waaagh!臭味也淡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的、混合了血腥、臭氧和……某种刻意压抑的灵能波动。
死亡守望小队显然还在这里,并且保持着高度警戒。
凯尔更加小心了。他收敛起所有不必要的能量外泄,甚至连呼吸都变得若有若无,完全依靠“寂静”线程带来的内循环维持生命体征。他如同一块移动的岩石,融入环境背景之中。
最终,他抵达了一片由巨大岩壁和半埋的巡洋舰引擎残骸构成的、相对隐蔽的洼地边缘。信号的源头,就在洼地底部,一个被巧妙伪装过的、由破损装甲板和迷彩布搭建的临时掩体里。
他能“看”到掩体内部,几个熟悉的热源信号和动力甲运行的微弱能量特征——是卡修斯队长、阿尔特斯智库,还有技术军士多克。他们的状态似乎不太好,灵能波动显示阿尔特斯可能受了伤,多克的动力甲也有多处损伤,只有卡修斯的气息依旧沉稳如磐石。
掩体外部,设置着几个简易的震动传感器和激光绊索,显然是死亡守望标准的潜伏警戒措施。
凯尔没有贸然靠近。他知道,以自己现在这副模样,任何突然的出现都可能引发最激烈的反应。他需要一种不会引起误会的接触方式。
他略微释放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他自身本源(那源自阿斯塔特基因种子部分)的能量波动,如同投石问路,轻轻地“触碰”了一下掩体外围的灵能警戒网——这是阿尔特斯设置的,他认得这个“手感”。
几乎在同时,掩体内的灵能波动猛地一滞,随即变得更加锐利和警惕!凯尔能感觉到阿尔特斯的意识如同探照灯般扫了过来,带着惊疑和难以置信。
紧接着,掩体的伪装入口被猛地掀开一条缝隙,卡修斯队长那戴着标志性头盔的脑袋探了出来,爆弹枪的枪口在阴影中闪烁着寒光。他的目光瞬间就锁定了站在洼地边缘、身形笼罩在昏暗光线中的凯尔。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即使凯尔的形态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残破的动力甲,新生闪耀的左臂,以及周身那混合了多种特质的、非人的能量场——卡修斯还是凭借某种战士的直觉,或者说死亡守望队长对“异常”的敏锐嗅觉,认出了他。
“……法伦?”卡修斯的声音透过头盔的扬声器传出,带着一丝极其罕见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波动。他没有立刻放下枪口,警惕依旧。
凯尔缓缓举起双手(包括那只新生的左臂),示意自己没有敌意。他向前走了几步,让自己完全暴露在对方的目光下。
“卡修斯队长。”凯尔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沙哑,“是我。”
掩体内,多克也挤了出来,技术军士的目镜疯狂闪烁着扫描凯尔,发出一连串压抑的、难以置信的电子音。阿尔特斯智库则站在掩体入口内,脸色苍白,手中力场杖紧握,眼中灵光闪烁,显然在全力感知和评估凯尔的状态。
气氛凝重得如同冻结。
卡修斯的目光如同手术刀,从头到脚扫过凯尔,尤其是在那条新生左臂和周身那复杂能量回路上停留了很久。他能感觉到凯尔体内那磅礴却危险的力量,远超之前在尖塔时的程度,而且更加……混杂,更加……非人。
“你的状态……”卡修斯的声音低沉下去,“……报告。”
没有寒暄,没有询问经历,直接切入正题。这就是死亡守望的风格。
凯尔没有隐瞒,但也进行了必要的简化。他简要叙述了被戈尔甘带走、挣脱、落入兽人手中、被迫参与战争、断臂、以及在废船迷宫深处找到“守望者”终端、获得技术蓝图并锻造新生手臂的过程。他隐去了帝皇“圣言”的具体内容,只说是“某种指引”让他回来寻找他们,并强调了“寂静之歌”主力迫近的威胁,以及他获得的关于“最终保险库”和对抗“寂静之歌”的宝贵信息。
他的叙述平静而客观,仿佛在描述别人的经历。但其中蕴含的信息,却让在场的三位死亡守望成员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基因原体的介入?与兽人军阀的周旋?徒手拆解“守望者”科技锻造新肢?还有那关于“最终保险库”和对抗“寂静之歌”的关键情报?
任何一条单独拿出来,都足以颠覆常识。而现在,它们全部集中在了眼前这个曾经是战友、如今却变得如同行走天灾般的“个体”身上。
多克的扫描仪发出了过载的警告声,他不得不暂时关闭了部分探测功能。阿尔特斯智库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凯尔体内那复杂的能量构成让他感到棘手,尤其是那丝与“寂静之歌”同源却又不同的冰冷秩序,以及那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包容一切的“升华”核心。
卡修斯沉默了很久。他那隐藏在头盔下的目光锐利如鹰,权衡着利弊,评估着风险。凯尔的价值毋庸置疑——他拥有对抗“寂静之歌”的关键信息和潜在力量。但他的危险性同样巨大——这身混杂了多种异形乃至混沌特质的力量,本身就是一颗定时炸弹。
最终,卡修斯缓缓放下了爆弹枪。不是出于完全的信任,而是基于理性判断和死亡守望的最高准则——以结果论英雄,以异形之血证忠诚。
“你的归来,以及你带来的情报,具有战略价值。”卡修斯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硬,“但你的状态,已严重超出死亡守望常规条例的容忍范围。根据紧急状态协议第7条,我以队长权限,暂时接纳你归队,执行对‘寂静之歌’相关任务。你的所有行动,将受到最严密的监视和评估。任何失控或背叛行为,都将被立即清除。明白吗?”
“明白。”凯尔平静地回答。这已经是他能预期的最好结果。
“多克,”卡修斯转向技术军士,“检查他的状态,优先处理生命威胁和能量泄露。然后,想办法修补他的动力甲,至少要恢复基础防护和通讯功能。我们不能带着一个连基本防护都没有的成员行动。”
“是,队长。”多克应道,语气中带着技术神甫面对未知挑战时的兴奋与凝重。他走上前,开始用各种工具和扫描器对凯尔进行详细的检查,尤其是那条新生的左臂和左肩的连接处。
阿尔特斯也走了过来,灵能如同温和的水流拂过凯尔,协助稳定他体内依旧有些紊乱的力量循环,同时也在加深对他的“理解”。
凯尔站在原地,任由他们施为。他看着卡修斯转身回到掩体内,开始研究他带来的关于“最终保险库”的坐标信息,心中明白,暂时的安全并不意味着安逸。
他回归了,带着帝皇无形的旨意和一身禁忌的力量。
他这把扭曲的利刃,再次被纳入死亡守望的剑鞘。而剑锋所指,将是那片代表着万物终结的苍白阴影。
铁腕归队,使命重启。于监视与危险并存的边缘,统御之路,将继续在猎杀异形的烽火中,蜿蜒向前。
多克看着扫描数据,发出一声混合着惊叹和忧虑的啧啧声:“这结构……这能量回路……简直……不可思议。队长,他的动力甲核心区域还算完整,但外部装甲几乎全毁,我需要材料和时间……”
卡修斯头也不回:“用我们储备的备用部件,还有外面那些废料。优先保证通讯、动力和基础防护。其他的,以后再说。”
“明白。”多克开始忙碌起来,如同一个面对绝世残骸的修复师,眼中闪烁着技术的狂热。
凯尔的新生左臂在技术军士的触碰下,微微亮起,仿佛在回应着这即将到来的、“修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