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女子披着简星夏的衬衫,双手紧紧攥住衬衫的衣角,惶惶然地坐上了简星夏的粉色小三轮。
桃丫挨着青衣女子坐,轻轻拍拍她紧攥的手:“姐姐你别怕,我们带你回山庄,给你治治身上的伤。”
简星夏简直心疼得要命——这可是她的员工!
结果青衣女子从树后出来,她和桃丫才看到,青衣女子浑身是伤。
被挡住的半边脸上,嘴角青紫,眉梢还有一处长约两厘米的伤口,血还未干。
轻薄的衣衫下,双臂布满烫伤的红印,脖子和微微露出些许的背脊,全是鞭子抽打的痕迹。
脚上甚至还有一圈镣铐的印记。
简星夏生在现代社会,很少亲眼看到暴力,就算是她爸,也只是不怎么管她,但从来没有打过她。
偶尔在网上看到新闻,简星夏心里都会抽搐地疼。
现在亲眼看到青衣女子的伤势,简星夏的喉咙哽得半天说不出来话。
一直到老屋,简星夏下车,才跟桃丫一起,把青衣女子从车上扶下来。
青衣女子下车后脚步有些不稳,倒不是因为饿的,而是因为……晕车。
即便眼前一大堆情况弄不懂,青衣女子也忍不住低声问道:“这是……什么车子,如何驱使的?这,这也太快了。”
桃丫抢答:“这叫三轮车。”
女子低头看了看,确实是三个轮子没错……可这车子,压根不是“三轮车”三个字就能说明的情况啊。
但青衣女子没有再问,她紧紧攥着衣裳,仓惶不安地盯着后院外的三个男人。
种地的大黑,和拄拐的商岳,还有长吁短叹搬个花盆走几步就要放下来歇一歇的韦生。
她本能地躲到桃丫身后。
结果发现桃丫太矮了,挡不住她,又赶紧躲到简星夏身后。
简星夏连忙回身护住她:“别怕别怕,我让他们走。”
说着,就喊大黑:“大黑,你跟商岳还有书生去山脚,开荒建鸡舍去!”
大黑半点儿没有迟疑:“这就去!”
说着,一手搀扶瘸腿的商岳,一手拎起书生。
商岳还好,只是连忙拽上自己的拐杖和简星夏给他的“工具包”,带上他的那堆铁钳剪子柴刀……
书生却慌了:“什、什么?我也要去开荒吗?还、还是建鸡舍?我只会斗鸡,不会建鸡舍啊!”
大黑愤怒:“不会就打!打了就会!”
身为奴隶,连“学”都算是恩赐,大黑觉得书生这样,就算是当奴隶,也没人要。
身上没有二两肉,连个花盆都搬不动。
书生泪流满面:说是花盆,装满土还有花,也有四五十斤好吗?
但他没有说话的机会,大黑已经跟拎小鸡崽儿一样,拎着他和商岳走了。
商岳人本身挺高的,奈何伤了腿,只能任由大黑拎着。
还别说,被大黑这么拎着扛着,伤腿不着地,倒是也不累。
……
剩下一个阿风,只有十三四岁,眨巴着眼睛站在后门边上。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阿风果断闪人:“我去大门口,胡六哥说今天还要送两车东西来,我去接接他!”
阿风走了,山庄里只剩下了简星夏、桃丫、胖婶和林三娘,青衣女子忽然就冲着几人跪下了。
胖婶连忙跳开:“使不得,使不得姑娘!”
林三娘扯着桃丫躲开。
只有简星夏,默默叹口气,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上前扶起青衣女子,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有什么苦楚?”
青衣女子含泪道:“我本名许韶音,本是江南小户人家的清白女儿,奈何家道中落,被迫卖艺求生,改名音音。”
“飞月楼乃是江南有名的酒楼食肆,有陪客的红倌人,也有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我在那边做了两年有余,虽掌柜刻薄,平日里非打即骂,但好歹保住清白,=收入微薄,终究也可勉强糊口。”
“岂料随着我年岁渐长,身量也被人觊觎,酒楼掌柜几次三番劝我上楼陪客,软硬兼施,连鞭子都挨了数顿,但我未曾卖身,虽是舞姬,但也是良民,他强迫不得。”
“可近日有富商看上我,强行要我从他,我不肯,他便和酒楼掌柜联手做局,以我打碎了价值连城的白玉酒杯为由,强行让我以身还债。”
韶音哭着道:“幸而酒楼的姊妹们不忍见我被奸人所害,悄悄将我救出,可我如今有家不能回,也不敢露面……一路哭着,走到一处桥头,盯着桥下河面,只想一死了之。”
可许韶音看着清澈的河水,想起她家道中落,被迫抛头露面挑起大梁,养着年迈的乳母和不肯归去的老管家……
河水这般清澈,不会因为一壶墨汁就变黑。
她这般坚韧,又怎可因那些污糟邋遢的奸人,便放弃自己这一生?
于是,许韶音对着河水发下誓言:“我此生绝不可死在这些人手里,只要能让我度过这一遭,我什么都肯做……”
于是,下一瞬,伤痕累累出逃的她,就从桥上,滚入了树林。
她以为自己被虐打许久,对着河水发昏,一头栽倒下去。
谁知失重感袭来,口鼻却没有被河水淹没。
只是出现在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饶是许韶音在酒楼没少听说书先生的画本子,陡然见到这般诡异场景,也不由得吓得失声尖叫。
幸好,下一瞬,她就到看到了简星夏和桃丫。
……
胖婶听完,胖胖的肉肉手禁不住在木桌上一拍:“这些畜生!活该千刀万剐!”
林三娘也是叹息,她瞧着韶音身上的伤,询问简星夏:“小姐,韶音姑娘身上这伤也忒多了,小姐可有法子医治?”
山庄的员工都听过简星夏多次强调,她不会医术,不会治病救人,顶多帮忙买点药。
可是吧,他们大都见过简星夏处理伤口。
庄主知道如何清理创口,如何消“毒”,如何包扎、用药,永远都能拿出最适合的药物来……
庄主不承认她会医术,那大家就不说是呗。
但是,到了这等关键时刻,林三娘还是本能地问询简星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