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被这残酷却又无比现实的理由震住了。
他们之前只觉此事不公,是某些人针对方承祖的阴谋。
然而当方承鑫将理由全部讲出之后!所有人在此刻才恍然大悟!
他们目光复杂的看着几位始作俑者!
看着老太太那双手不停颤抖擦拭眼泪的样子,看着老太爷那站立不稳的脚步,以及方承鑫和方承祖两人所受的委屈。
可见他们内心是承受多么大的煎熬和痛苦。
一切都是为了方家后辈!一切都是为了方言父子!
他们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让他们方家更好!
这一刻,所有人的心,都随着几人开始跳动。
他们知道方家的过往,也知道三十年前方家的苦。
如果言哥儿和方先正步入官场,那么他们所说的一切一定就会发生!
大齐朝现在就是这样,科举入仕,一定要身家清白。
身家不够清白的,就会被人挑毛病不停的攻讦。
如同他们三十年前那般,被各个官员不停的挑毛病,不停的压榨!
一时间,原本激愤的族人们沉默了,不少人露出了一丝认同。
他们纷纷从方言身边离去,转向了方承祖那边!
这决定对言哥儿绝对有利!
换做他们,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决定成为第二个方承祖。
言哥儿对他们太好了!言哥儿值得他们这样做。
只是被除族而已,又不是被拉上刑场砍头,又不是不能活?
最多就是被他人指指点点丢些面子罢了!
就连阁楼上的李矜,看着方氏族人用脚投票,也露出了赞同的神色。
她出身官宦世家,更深知朝堂争斗的残酷。
方承薪所言,绝非危言耸听,反而是极具远见的未雨绸缪。
她心中不由地为方承祖这位始作俑者的果决和气魄暗自点赞。
在大齐朝,考功名难!想要顺着功名往上爬,更难!
壮士断腕!当如是也!
随着时间的推移,方言这边越来越多的人被长辈拉到了方承祖那边。
方承祖几人眼见胜利在望纷纷松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此时,一声清淡的声音却是在祠堂中央响起。
“一派胡言!”
“放屁!”
方言的怒音,如同惊雷,再次炸响!
众人皆是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祠堂中央的少年。
他……他居然当众对自己的亲爷爷,说出“一派胡言”、“放屁”这等忤逆之言?
“放肆!”
“方言!你怎可如此对你爷爷说话!”
立刻有年长的族老出声呵斥。
方言却充耳不闻,他猛地转过身,目光如炬,扫视过祠堂内每一张脸。
有震惊,有茫然,也有对他不孝的愤怒!
最终他的目光,在阁楼上的竹帘处微微一顿,仿佛发现了什么。
然后,他声音轻佻,带着与世独绝的骄傲说道。
“我方言!曾因贫困,在贡院外耍过小手段卖过文章!”
“也曾为了暴富,用过你们眼中‘下九流’的手段垄断青山雪!”
“然而!这一切!从方记造纸工坊到江陵商会,从这方家村的新貌到那望江镇的繁华!”
“都是我方言,凭自己的双手,一点一滴赚回来的!是我带着族人拼搏出来的!”
“如今,我有了这身份,这地位,我靠了谁?我求了谁?”
他猛地用折扇指向自己,眼神锐利如刀,声音斩钉截铁,带着睥睨天下的狂傲:
“我方言,就是这样!想要的东西,我会自己亲手去拿!”
“我的前程,我爹的前程,从来就不需要靠牺牲任何一个人来换取!”
“你们!”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方承薪、方承祖,扫过那些所有以为‘为他好’的人。
“你们也配?也配来决定我方言该走什么样的路?!”
“也配来决定我方言将来要付出什么代价?!”
这话,太张狂!太霸道!太毫不讲理!
仿佛一股无形的冲击波,席卷了整个祠堂。
所有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术,目瞪口呆地看着中央那个少年。
阳光从祠堂大门斜射进来,恰好落在他身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他的身影在这一刻,显得无比高大,只够他们去仰望!
方承祖看着方言那目光灼灼、神采飞扬的模样,看着他以一人之力对抗全族的霸气。
心中百感交集,又是酸楚,又是难以抑制的骄傲与激动,泪水顺着刀疤边一起滑落。
好啊!好啊!
这才是我方家真正的麒麟儿!
有孙如此,我方承祖……又有何求?!
他猛地用手背抹去泪痕,挣扎着再次站起,用尽全身力气,对着方言厉声吼道。
“扛?你说得轻巧!你拿什么扛?!就算你们考上进士,入了官场,一样要受吏部摆布,受上官制约!”
“朝堂之上,明枪暗箭,只要有一丝污点,就能让你们永世不得翻身!”
方承祖的话,让那些刚刚被方言气势慑的人纷纷回归理智。
“是啊言哥儿,承祖大伯说得在理啊!”
“考上进士也只是开始,官场险恶啊!”
“这都是为了你们好,你再想想!”
“莫要因一时意气,毁了前程!”
众人又开始纷纷出言,苦口婆心地劝解方言,希望他能明白长辈的“良苦用心”。
然而,面对这几乎一边倒的“劝谏”,方言依旧不为所动。
他转身望向祠堂外!手中虚握,仿佛在抓着什么东西一般。
他嘴角带着极致自信的笑容,脚步轻移,面向天上的冬阳。
阳光洒遍他的全身,刺着祠堂内所有的族人睁不开眼。
一声轻松又带着些许慵懒的话音,传入所有人的耳中。
“很简单。”
“我考上头甲,不就行了?”
轻而易举的一句话,如同九天惊雷,轰然震响在祠堂内外每一个角落!
头……头甲?
大部分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头甲意味着什么,只是被方言那轻描淡写的神态所摄。
阁楼上的碧春更是疑惑地低声问自家小姐:“小姐,头甲……头甲是什么?为什么不一样?”
李矜看着哪个沐浴在阳光中的身影,娇躯猛地一震,美眸之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她从来没有过!从来没有如此被一个人给吸引!
他是如此的狂妄!如此的自信!
如此的帅气!如此的不可一世!
在这一刻!她的眼中只有那一道身影!而这身影,将她心中所有的一切都给推了出去。
气魄撼山河!公子世无双!不外如是!
帅!太帅了!
她强压着狂跳的心,用着无比钦佩的语气,低声向碧春解释:“头甲……就是殿试之后,陛下亲点的……一甲三名!状元、榜眼、探花!”
“考上这三名,其官身安排就已定死!按祖制,直接授翰林院修撰、编修!是真正的天子门生!”
“翰林官的升迁黜陟,无论大小,皆由陛下圣心独断!吏部……根本插不了手!”
“啊?!”碧春惊得掩口低呼,眼睛瞪得溜圆,“他……他居然敢说要考状元?!他怎么敢的?他现在……现在还只是一介白身啊!连童生都不是!”
碧春这声压抑的惊呼,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扩散到了台下众人的耳中。
台下众人这才明白过来一般,如同提线木偶,再次转过头,用看仙人一般的目光,聚焦在祠堂外的方言身上。
方言那道身影,这一刻在他们眼中,光芒万丈,无比高大。又充满了神性!
方言!
方家世言!
方世言!
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