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火也灭了。
我手里还攥着那半截天命卷的灰烬，指缝间漏下的粉末被残余气流卷走，像一场没人撒的纸钱。刚才那一把火烧得干脆，连灰都轻得不像话，仿佛三千年来的所有“注定”、“命该如此”，到最后也不过是几缕黑烟。
玄冥阁顶的石砖裂了一地，像是被什么巨力碾过，又像自然风化了几万年。寒星站在我身后不远，脚步没动，但呼吸比刚才稳了。她没再问我要不要包扎，也没提血契反噬的事——这丫头现在学会藏事了，挺好。
星盘浮在半空，表面裂纹还在渗光，跟刚通了电的老旧灯管似的，一闪一闪。它没说话，可我知道它在等。
等一个确认。
不是等天地变色，也不是等谁来跪拜新王。我只是想知道，当我把“楚昭”这两个字亲手写回世界的时候，这个世界会不会认。
我低头看了看掌心。伤口还在，血没止，但不疼了。三千年来第一次，脑子里那本《天命漏洞手册》不再嗡嗡作响，反而安静得像深夜翻完最后一章错题集的学生。
然后，它翻页了。
一行字缓缓浮现：
**“楚昭，本不存在——但如今，我存在了。”**
不是预言，不是警告，也不是系统提示音那种冷冰冰的播报。这是一句陈述，平平淡淡，却压下了三界过往所有的喧嚣。
我笑了下。
笑自己傻。为了两个字，打了这么久的架，烧了天命簿，剜过魂，被人骂妖星、当补丁、说我是不该出现的乱码。结果到头来，最狠的一招，不过是拿起笔，写上自己的名字。
“听见没？”我对空气说，“我不是bug，我是更新日志。”
星盘抖了一下，弹幕突然炸开：
【666！这波属于是从删库跑路变成版本迭代】
【前方高能！创世神竟是我自己？】
【建议楚阁主出个《如何优雅地把自己写进世界观》教程】
我没理它，转头看了眼寒星。
她正盯着我，眼神亮得有点过分，像是憋了一肚子话不敢说。最后她张了口：“主人……现在呢？”
“现在？”我把折扇从腰间抽出来，轻轻一抖，扇面上原本刻着的冷笑话已经变了样。原先那句“道可道，非常道，但你闭嘴就常了”，现在成了四个字：“**我命由我**。”
“现在规则换了。”我说，“以前是天道写剧本，众生演戏。现在嘛——”
我抬手一指脚下龟裂的云海，“演员可以改台词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远处传来一声闷响。
不是雷，也不是爆炸，更像是某种沉睡已久的东西终于松开了锁链。十八渊深处，一道金光冲天而起，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像是被封印多年的星辰重新点亮。人界的山门自动开启，妖域的图腾无火自燃，就连冥河的水流都倒转了一瞬，随后才缓缓归位。
整个三界，像是被人按了重启键。
星盘忽然飘到我面前，篆文流转，最后一行弹幕缓缓浮现：
【新三界协议加载完成】
【核心权限持有者：楚昭】
【备注：您已解锁“自定义现实”功能，请谨慎使用（别拿去点外卖）】
“闭嘴。”我伸手敲了它一下。
它晃了晃，没消失，反而悄悄在角落加了行小字：【今日成就达成：把天道干碎了】
寒星噗嗤笑出声。
我瞪她一眼：“笑什么？你还想不想当护法了？”
她立刻收脸，挺直腰板，但眼角眉梢全是藏不住的劲儿。她往前走两步，在我身前单膝跪地，戟刃插入地面，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我主楚昭。”她说，声音不大，却稳得像钉进石头里的桩，“战无不胜。”
我没有让她起来。
这一跪，不是血契的强制，也不是命令的执行。她是自愿的，用她自己的意志，承认了这个新秩序里的第一个坐标。
我点点头，伸出手。
她抬头看我一眼，握住我的手站起来。力气不小，差点把我拽了个趔趄。
“少来这套。”我甩开她，“三日后出发，混沌那边账还没算完。”
“你还去？”她皱眉，“不是已经……”
“改了规则，不代表万事大吉。”我活动了下手腕，骨头咯吱响，“我只是拿到了编辑权限，不代表那些藏在后台偷改代码的人就消失了。渊主背后是谁？谁在三千年前动了我的命格？这些事，得亲自走一趟才知道。”
她沉默几秒，忽然问：“如果混沌里也没有答案呢？”
“那就继续找。”我说，“找不到，我就自己写个答案。”
她看着我，忽然咧嘴一笑：“那你可得写好看点，别又是满篇文言冷笑话。”
“你懂什么。”我收回扇子，转身走向阁前平台，“那叫文化底蕴。”
星盘慢悠悠飘过来，悬在我头顶，像是个不肯下班的监工。
【系统状态：待命】
【目的地预设：混沌入口】
【温馨提示：请勿在穿越过程中尝试修改重力参数，上次导致九重天塌了一角】
“那次是意外。”我反驳，“谁能想到‘走路不用脚’这条漏洞真能实现？”
寒星在后面小声嘀咕：“可你试了。”
“那是科研精神。”我回头瞪她，“你以为创世神是白当的？得有探索欲。”
她没再说话，只是默默跟上来，站在我侧后方半步的位置。这个距离她保持了三年，不近也不远，刚好能在出事时第一时间拔戟，也能在我懒得理人的时候识趣闭嘴。
风又起了，这次是暖的。
云海裂痕正在缓缓合拢，像一张被抚平的纸。曾经断裂的空间如今泛起微光，像是新生的脉络在体内流动。三界之间的隔阂消失了，不再是人、妖、神各据一方，而是某种更原始、更自由的状态开始萌芽。
没有钟声，没有宣告，也没有谁来主持仪式。
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了。
旧时代结束了。
我站在玄冥阁前，望着那片愈合的天际，忽然觉得有点恍惚。
三千年了。从被逐出九重天，到躲在云缝里建个小阁楼收留弃子，再到今天站在这里，看着整个世界的规则因我一句话而重组——
这剧情，连我自己都不敢信。
星盘似乎察觉到我的走神，突然蹦出一行新弹幕：
【检测到用户情绪波动】
【建议播放励志bGm提振士气】
【已为您随机选取曲目：《逆战》】
“删了。”我冷冷道。
它抖了抖，换成一行字：【其实你可以休息一下】
我没回答。
的确，我可以歇一会儿。毕竟刚把天命烧了，三界归一，理论上已经是终点。
可我知道，这不是结束。
只是一个开始。
我抬手摸了摸左眼的琉璃镜，碎片还在，边缘割得皮肤生疼。但这痛感很真实，真实到让我确定——
我还活着，我存在，我是楚昭。
寒星忽然拉住我的袖子：“主人。”
“干嘛？”
“你刚才……笑了。”
我一顿。
“放屁，我没笑。”
“你嘴角翘了一下。”她坚持，“就一下。”
我懒得争，挥挥手：“别吵，我在想接下来怎么闯混沌。”
星盘默默浮起，在空中打出最后一行字：
【管理员权限确认】
【身份同步完成】
【世界命名更新：三界归一】
【当前最高权限持有者：楚昭】
【附注：您已成为本故事不可删除的核心角色】
我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忽然抬手，将折扇猛地插进身侧石台。
扇面迎风展开，上面四个大字清晰可见：
**我命由我**
风掠过，吹动衣袍，也吹散了最后一丝灰烬。
寒星站在我身旁，星盘悬于头顶，我们三人静静立于玄冥阁前，未动分毫。
下一刻，我抬起右脚，踏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