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炸开的瞬间，我听见石头裂了。
不是碎成几块那种响动，是整块天命石从内部开始崩解，像被谁往心口捅了一刀，裂纹顺着符文一路蔓延，每一道缝里都喷出金色的光丝，像是天地的血管在爆。那些光不往外飞，反而往楚昭身上缠，一圈圈绕上他的手臂、肩膀、脖颈，像要抽走什么。
他站在那儿没动，手还按着那两个字——“自毁”。
可他的手已经开始透了。
我能看见他掌心里流动的东西，不是血，也不是灵力，是一缕缕细得几乎看不见的银线，在皮下缓缓游走，然后顺着金光被一点点拽出去。他的皮肤变得像磨砂玻璃，能看清骨头的影子，但摸不到温度。
“你别过去！”星盘碎片在我手里震得发烫，嗡鸣声直冲脑门，“规则场已经重构，实体进不去！”
我没理它。
第二次撞上去的时候，金墙比之前更硬，胸口像是被铁棍扫过，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第三次，我咬破嘴唇，用血激活契约纹路，半边身子瞬间妖化，鳞片刚冒出来，就被一股反向力道掀翻在地。
但我还是爬起来了。
这一次，我看到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嘴角居然翘了一下。
“原来……”他声音有点飘，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不是魂飞魄散，是被人从世界里一笔划掉。”
他说得轻巧，可下一秒就咳了一声。
一口金光从他嘴里涌出来，在空中凝成几个小字，转瞬又散了。他抬手抹了把唇角，动作慢得不像他，像是身体不听使唤了。那根青铜夔龙簪不知什么时候断了，头发散下来一半，遮住了左眼。
可我知道那只眼睛还在。
就算琉璃镜烧没了，那只刻满古篆的异瞳，还在看这个世界最后的漏洞。
“你说过要带我看新世界的！”我冲着光幕嘶吼，指甲抠进地面，“你答应过的！你说要是新世界还有漏洞，就会有你！那你现在算什么？说话不算数？”
他没回头。
只是微微侧了脸，轮廓已经开始模糊，像风吹过的烛火。
“狗崽子……”他的声音带上了回响，像是好几个人同时在说话，“别闹了。”
我愣住。
不是因为这句话多狠，而是因为他用了“闹”这个字。他从来不说我闹，他说我是蠢、是烦、是麻烦精，但从没说过“闹”。
可我已经顾不上想这些了。
我猛地往前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撞进光幕，指尖终于碰到了他的衣角——
穿过去了。
我的手直接穿过了他的肩膀，像抓空气一样落空。他连晃都没晃一下，仿佛我只是路过的一阵风。
“楚昭！”我跪在地上，喉咙撕裂般疼，“你给我回来！你不许走！”
他这次转头了。
不是完全转过来，只是偏了个角度。我能看见他半张脸，五官还在，但光线照过去没有影子。他的唇动了动，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
然后他又把手按回了石头上。
那块石头已经快炸了。
裂缝越来越多，金光从每一条缝里喷出来，整个墓底像是泡在熔化的太阳里。天命石上的名字——“楚昭本不存在”——开始疯狂闪烁，蓝光和金光交替闪动，像在挣扎什么。
而他整个人，正在一点一点消失。
从脚开始，往上漫。靴子先淡了，接着是小腿、膝盖，现在连腰都快看不见了。他站着，却像随时会散掉的烟。
“你到底算什么？”我仰着头，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漏洞？补丁？还是我这三年来叫错的‘主人’？”
他没答。
只是抬起手，像是想碰我额头。
那只手伸到半空，指尖才刚碰到我的发丝，就碎了。
不是断，不是裂，是直接化成一串光点，像沙漏里的沙子，簌簌往下落，还没碰到我，就已经没了。
我伸手去接，掌心只留下一道温热的痕迹，转瞬即凉。
“比被雷劈舒服多了。”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稳了些，甚至带着点笑，“至少这次不用写检讨。”
我一怔。
三千年前他被贬那天，天庭罚他抄三百遍《天律》，他说写检讨太丢人，当场撕了卷轴跳下南天门。
那时候他还穿着神官袍，戴着玉冠，骂天道是“死板甲方”。
现在他连身体都不剩了，还在讲冷笑话。
“你还笑？”我嗓子哑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连影子都没有了？你还在这儿贫？”
他轻轻摇头，嘴唇动了动。
“我不是在笑。”他说，“我在……改bug。”
话音落下的刹那，天命石猛地一震。
中间那道最深的裂缝“咔”地一声彻底裂开，整块石头从中断裂，两半缓缓分开，像是某种开关被启动。金光不再外溢，反而向内收缩，全都涌进了楚昭的身体——或者说，他剩下的那点轮廓。
他整个人被光吞了进去。
只剩一个模糊的影子，浮在空中，双手仍保持着按压的动作。
“喂。”他突然又说话了，声音比之前清晰了一瞬。
我抬头。
“红绳的事……”他顿了顿，像是在找词，“不是遗物。”
我心头一紧。
“那是……第一个漏洞。”
“你是我改的第一个规则。”他声音越来越轻，像是信号不良的传讯符，“所以……带上了。”
我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那团光。
他知道我在听。
“如果新世界真没了漏洞……”他笑了笑，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见，“那你可就真没人管了。”
光骤然暴涨。
我被掀翻在地，耳朵嗡嗡作响，再睁眼时，他已经只剩下头部的轮廓，连五官都看不清了。
可他还站着。
哪怕只剩一片光影，也没倒下。
星盘碎片在我手里剧烈震动，篆文全变成了弹幕：“前方高能！！”“这波真的血亏！！”“顶不住了顶不住了！！”
我把它攥得更紧。
“你给我听着。”我对着那团光喊，声音抖得不像自己，“你说让我刺你心脏，我就信了。你说新世界会有漏洞，我也信了。但现在你要是敢把自己删干净了——”
我咬破舌尖，逼出最后一口精血，涂在星盘上。
“我就把你写的冷笑话，刻满三界所有功德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