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话音刚落,空中那道劫序榜还悬着,幽蓝火光在地面游走如脉搏跳动。渊主往后退了半步,九柄血刃悬在头顶,像是在重新算账。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我忽然觉得胸口一闷。
不是疼,是压。像有人把整座山的规则都堆在我心口上称重。改劫容易,扛反噬难。尤其是我把“天道耳鸣期”写成系统指令的时候,它就记住了这笔账。
左眼的琉璃镜裂了一道细纹,血从眼角滑下来,温的。
我知道这会儿不能动。劫改阵图还在稳定,我就是阵心,一退,全盘崩。
可渊主不讲武德。
他冷笑一声,黑雾翻滚,九柄血刃瞬间化作锁魂链,直扑我命门而来。速度快得连风都没反应过来。
“你改得了劫,躲不了死!”
这话听着熟,跟楼下卖卤煮的大爷吆喝一个调调——专挑人最饿的时候来一句“最后一个了啊”。
我抬手想挡,指尖刚触到扇骨,身体却慢了半拍。
完了。
这下真成ppt里的楚昭了。
就在锁魂链离我咽喉只剩一寸时,一道红影猛地横插进来。
寒星站到了我前面。
她背对着我,胡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腰间的星盘碎裂重组,变成一杆长戟,狠狠杵在地上。戟尖与锁魂链相撞,爆出一串火星。
“别碰他。”她说。
声音不大,但稳。
我愣了下。这蠢货不是让我闭眼吗?怎么反倒冲上来了?
她没回头,肩头微微发颤。我知道她在硬撑。血契在她锁骨下烧得发亮,像是要把皮肉烫穿。可她一步没退。
渊主眯眼:“小丫头,你以为凭你也配拦我?”
话音未落,他袖子一挥,黑雾凝成千只鬼手,朝寒星扑去。每只手上都写着一个字:罪、罚、堕、悔……
典型的道德绑架套餐。
寒星咬牙,长戟横扫,打散几只鬼手,但更多涌上来,压得她膝盖一弯,差点跪下。
我低喝:“你撑不住——”
话没说完,结界余波撞来,我被震退三步,脚下一滑,差点栽进裂缝里。
糟了。
她一个人顶不住。
可我动不了。劫序榜还在反冲,灵力像漏水的桶,怎么补都来不及。
寒星突然抬头,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我没忘。
三年前她第一次闯祸,被我罚抄《天律三百条》,抄到第一百遍时也是这样看我。明明快哭了,嘴还犟着说“我不怕”。
现在也一样。
她转回头,深吸一口气,猛地撕开衣领一角,露出锁骨下的血契纹路。那印记红得发烫,像是要滴出血来。
然后她抬起右手,掌心对天,吼出一句话:
“冥河!听我令!”
空气静了一瞬。
我以为她喊错了,毕竟冥河老怪上次来收租还是因为我说好给他三千年的漏洞情报结果拖了三千零一年。
但下一秒,地缝炸了。
幽蓝色的河水喷涌而出,不是水,是无数扭曲的魂影汇聚成浪,像一条活过来的锁链,从虚空中卷出,直扑渊主。
他的锁魂链当场被绞断,九柄血刃齐齐一震,有三柄直接崩裂。
渊主脸色变了:“你怎可能……驾驭冥河?!”
我也愣了。
这丫头什么时候和冥河搭上线的?
我记得上次她坐渡魂舟还被船头骂“穷鬼别蹭票”,连块魂币都没捞着。
可眼下,那幽蓝河水已经缠住渊主的双脚,往上蔓延,像藤蔓勒住猎物。他挣扎,黑雾翻腾,试图腐蚀河水,可那些魂影竟发出低吼,反过来吞噬黑雾。
寒星站在原地,脚踩冥河之浪,长发无风自动。她眼尾的朱砂痣泛起金光,整个人像是被什么力量托了起来。
“你说我不配?”她开口,声音清冷,“可他信我。”
她抬手,河水顺势凝成铁链,哗啦一声,将渊主彻底捆住,摁在地上。
我站在后面,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以前都是我在前面挡刀,她在后面傻笑说“阁主威武”。现在倒好,换她替我扛雷了。
而且扛得还挺稳。
我嘴角抽了下,轻哼:“蠢货,总算没白教。”
她没理我,盯着渊主,眼神一点不像平时那个傻乎乎的丫头。
渊主还在挣扎,投影扭曲,怒吼:“你们逃不过终局!天道不会放过——”
“天道?”我打断他,抹了把眼角的血,“它连自己bug都修不明白,哪有空管你?”
我缓过一口气,闭上眼,脑子里《天命漏洞手册》自动翻到第三十七条:**恶念显形时,因果线必乱一秒**。
我默念三遍,借着这个空档,把反噬之力压下去几分。再睁眼时,视线清楚多了。
劫序榜依旧高悬,【权限等级:管理员】几个字闪得贼亮。
寒星那边,冥河之水绕着她缓缓流转,像护主的龙。
渊主被锁在地上,六柄血刃断裂,剩下三柄歪歪斜斜浮着,像是被打蔫的狗。
我走过去,站在寒星身边,低头看他。
“刚才你说轮到你审我。”我笑了笑,“现在呢?”
他瞪着我,眼里全是恨意。
我没再说话,只是抬手,轻轻拍了下寒星的肩膀。
她抖了一下,像是才回过神来。
“下次别这么莽。”我说,“你要真挂了,谁给我端茶倒水?”
她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那你得活着,才能喝茶。”
我翻了个白眼:“废话。”
她嘿嘿笑了两声,然后腿一软,差点跪倒。我眼疾手快扶住她胳膊,发现她整条右臂都在发抖,血契的光暗了几分,但没熄。
“疼吗?”我问。
“疼。”她答得干脆,“但比上次你踹我下悬崖轻多了。”
我:“……那是你自己跳的。”
她眨眨眼:“反正你接住了。”
我懒得跟她扯,转头看向被冥河锁住的渊主。
这家伙还不老实,黑雾仍在蠕动,想挣脱。
我正琢磨要不要补一脚,寒星忽然伸手,按住我的手腕。
“等等。”她说。
我皱眉:“干嘛?”
她盯着渊主,声音低了些:“他刚才……喊的是‘终局’。”
我一顿。
这个词不该出现在这儿。渊主再狂,也知道有些话不能乱说。那是禁忌,是所有规则之外的东西。
除非——
他知道点什么。
我还想问,寒星却突然抬手,将长戟往地上一插。冥河之水立刻收紧,渊主闷哼一声,整个人被压得更低。
她看着我,眼神认真:“现在他是囚徒,不是猎手。”
我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笑了。
这丫头,真的不一样了。
不再是那个只会傻笑的“狗崽子”,也不是被动等救的半妖。她开始学会用脑子,用身份,甚至用我对她的信任当武器。
很好。
我拍拍她的肩:“行,这局你说了算。”
她咧嘴一笑,正要说什么,忽然脸色一变。
地面震动起来。
不是地震,是冥河在躁动。那些幽蓝的河水开始沸腾,颜色发黑,像是被什么东西污染了。
寒星闷哼一声,捂住锁骨,血契骤然灼热。
我一把扶住她:“怎么了?”
她咬牙:“它……不想听话了。”
我看向冥河,发现水中的魂影正在扭曲,发出无声的嘶吼。而渊主嘴角,竟勾起一丝诡异的笑。
“你以为,”他沙哑开口,“冥河……真是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