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凝在半空,灰烬悬停如针尖。
我盯着那支簪子,它还在颤,像是不甘心被锁了三千年。寒星靠墙站着,手按着腰间的星盘碎片,指节发白。她刚才那一嗓子喊得及时,揭了渊主幻象的底裤——毒烟壶漏气?他那玩意儿向来杀人不见影,哪会冒这种中二特效。
“你还能动?”我问她,声音压得不高不低。
她喘了口气,咧嘴一笑:“能,就是血有点不够用,再流一次就得当场表演原地蒸发。”
我没接话,折扇在掌心转了个圈。右眼疼得像有人拿小锤子凿琉璃镜,裂纹已经爬到眉骨。可现在不是捂眼睛的时候。
那支簪子不对劲。
不是因为它突然飘起来,也不是锁链松了一扣。
是它有记忆。
一段不属于我的记忆。
我刚才碰它的瞬间,脑子里炸开的画面太熟了——长发披散的人跪在地上,我说不出话,只抬手把簪子扎进他眉心。血顺着夔龙纹往下淌,温热的,一滴一滴砸在石板上。他还说了句:“你也会疼的。”
我不记得自己杀过谁要用“疼”来形容。
但我记得那种感觉。
就像改了一行不该改的代码,天地规则抖了一下,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听着,”我翻开《天命漏洞手册》,纸页自动翻到第七页,“我要用三个漏洞叠加,搞个临时外挂。时间最多停八秒,够你冲上去砍链子。”
寒星瞪大眼:“八个呼吸?你疯了吧!这玩意儿能叠加?”
“不能。”我撕下一页,青焰腾起,“但没人规定不能同时用。”
第一张是“雷劫第十三道必卡顿0.3秒”。
第二张是“彼岸花开时,鬼差打哈欠”。
第三张写着“天道耳鸣期,因果算不准”。
三页纸悬浮空中,燃成三角青火,符阵成型的刹那,空气像是被抽干了音量。墙上流转的符文静止,连地上未熄的烛火都僵住不动。灰烬悬在半空,一粒也没落地。
时间停了。
我回头看她:“还愣着?等外卖吗?”
她咬牙冲出去,星盘碎片在手中拉长为戟,直奔那支簪子。九道锁链缠得死紧,最后一扣却因之前震动微微错位。她抬手就是一刀,金属碰撞声本该清脆,可在这停滞空间里,连声音都被冻住了。
锁链断了半截。
就在这时,那支簪子猛地一震,仿佛有意识般往后缩。寒星伸手去抓,一道黑线从虚空中窜出,蛇一样扑向她手腕。
我闪身挡在前面,右手一扬,毒雾喷涌而出。
“漏洞补丁——意识体不可触实体!”
黑线撞上毒雾,像雪落沸水,瞬间消融。那不是普通的残留波动,是渊主藏在规则缝隙里的后门程序,专等有人触发记忆共鸣就反向入侵。
寒星趁机一把抓住簪子。
她握得极紧,指尖泛白,整个人晃了晃,差点跪下去。我伸手扶住她肩膀,两人对视一眼。
“拿到了。”她咳了一声,嘴角又见红,“这次……没让你失望吧?”
我没答,只盯着她手里那支簪子。和我发间的这支几乎一模一样,青铜质地,夔龙衔月纹,重量、温度、手感全都一致。可它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怨气,像是被强行剥离的主人格。
时间恢复流动。
烛火继续摇曳,灰烬落地,一切仿佛从未中断。可空气中多了点别的东西——一股极淡的铁锈味混着檀香,像是旧战场上的祭坛被人掀开了盖。
下一秒,渊主的虚影重新浮现,依旧白衣广袖,眉心朱砂,可左臂赫然裂开一道口子,像瓷器崩角,边缘泛着暗紫光。
“你竟同时触发三个漏洞?”他声音第一次没了那股悲天悯人的调子,倒像是系统报错时的机械重读,“规则不允许——”
“允许不允许,得看谁写补丁。”我合上折扇,轻敲掌心,“你忘了?我不是用户,我是开发者。”
他脸色变了变,虚影开始扭曲。显然,刚才那八秒停滞不只是夺簪那么简单——多重漏洞叠加触发了连锁反应,把他远程投射的权限给震脱了频。
寒星站在我旁边,一手拄戟,一手死死攥着簪子。她气息不稳,脸色发青,但眼神亮得吓人。
“这玩意儿……”她低头看着簪子,“它认得我。”
我皱眉:“什么意思?”
“不是语言,也不是画面。”她喃喃道,“就像……小时候村口那棵老槐树,明明不会说话,可每次靠近,心里就特别安静。”
我心头一跳。
三千年前的事,我记得七七八八。我毁神籍,逃三界,建玄冥阁,收弃子。可有一段空白——关于这簪子是怎么来的。只记得某天醒来,它就插在我发间,像是从来如此。
而现在,另一支同源的簪子,正躺在寒星手里。
渊主的虚影还没散尽,左臂裂痕不断扩大,隐隐透出内里黑雾翻涌。他盯着寒星手中的簪子,第一次露出近乎贪婪的眼神。
“把它交出来。”他说,语气不再是审判者,倒像个讨债的,“那是不属于你们的东西。”
“哦?”我冷笑,“那你刚才说这是我弑神的证物,怎么现在又变成‘不属于我们’了?你这剧本写得太赶,穿帮都不带补的。”
他没回应,只是虚影缓缓抬手,指向寒星:“她不该碰它。半妖之躯,血契未全,强行接触只会唤醒封印。”
“封印?”我挑眉,“封什么?”
“你的名字。”
话音落下,整个密室猛地一震。
地面符文全部熄灭,唯有那根青铜柱仍在发光,映得簪子表面浮现出一行极细的小字,转瞬即逝。我没看清内容,但寒星却猛地抬头,瞳孔泛金。
“楚昭……”她喃喃,“这不是你的真名。”
我脑中嗡的一声。
《天命漏洞手册》突然自动翻页,最后一页边缘烧焦了一角,露出半句批注:
**“当两簪相认,谎言崩解。”**
渊主的虚影开始溃散,临消失前留下一句:“你以为你在破解规则?其实你一直在运行它。”
密室重归寂静。
寒星靠着墙,手还在抖,可那支簪子始终没松。她看向我,眼里有疑惑,也有种奇怪的笃定。
“你说……”她声音很轻,“如果这个名字是假的,那你到底是谁?”
我没回答。
只是抬手摸了摸发间的簪子。
它今天格外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