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养的几日,望幽不忘询问江空青的伤况和月朔镇的后续,但江空青的传讯符却是没有回应。
望幽给宗门传了讯息,得知赵苑诗将江空青带回了玄清门养伤,二人无碍,月朔镇恶鬼也全部被坤宗弟子超度,她这才放下心来。
这日,风清气朗,望幽也没通知重夜,独自出了门。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叫清延城,地处西陵。当日重夜让银鳞带着他们前往西南方最近的城镇,倒是直接进入了西陵。
西陵多丘,虽起伏不大,但万千丘陵绵延不绝,又土厚水丰,因此诞生了许多风俗各异的门派。
和其他三地不同,西陵没有独大的修真门派,反倒是各个小宗门百花齐放,散修也不少。
所以西陵民风开放,包容力强,各种稀奇古怪的修士屡见不鲜。
走在清延城的街道上,袒胸露背的,花枝招展的,拴着大鹅的,牵着灵兽的,甚至兽首人身的半妖都比比皆是。
这在道教昌盛的北渊和阶级分明的东极是绝看不到的,就连自诩包容的南越,也一次性见不到如此多令人眼花缭乱的奇人异士。
望幽一边打量一边啧啧称奇,算是长了见识。
清延城中,一条乐临河穿城而过,将这座城镇分为东西两坊,乐临河上数十桥飞跨,将两坊连接起来。
望幽暂居的宅子在东坊,她要去的地方则是更为热闹的西坊。
循着河边溜达了一圈,她随意挑了一座石桥准备前往西坊,却是被人拦了下来。
“姑娘,这离桥年久失修,正准备拆除重建,劳烦您往前走走,从别处桥过。”
拦她的人是个普通的工匠,他刚说完这话,便有其他匠人在石桥两端拉了麻绳防止通行。
望幽这才发现,石桥边有不少工匠聚集,看样子是正准备拆桥。
她谢过那工匠,绕过石桥,从前面的桥过了河,最后终于在西坊沿河的街尾找到了她此次的目的地。
红尘客栈。
踏进客栈,并没有殷勤的小二招呼,掌柜的也只是懒懒抬了个头,随手一挥,示意她随便坐。
望幽一哂,随意找了张桌子坐下,也不急着找人。
等了好一会儿,才有小二上前招呼。
“这位客官,我们店住宿今日已满,您要是吃饭的话倒可以,不过几个招牌菜都已售罄,只剩下这几样了。”
说着就把菜单递给望幽。
望幽接过菜单,笑道,
“你们家生意很好啊。”
小二一脸骄傲回道,“那是,也不看看我们老板娘是谁。”
望幽失笑,也没仔细看,就将菜单合上。
“你看着上几样下酒菜,再来上一壶红尘醉。”
小二瞪眼,“客官,红尘醉可是限量,今日已是卖完了,您要是想喝,明儿得赶早儿。”
望幽却是不慌不忙道,“去跟你们老板娘说,一位南越来的客人要喝,酒就肯定还有。”
小二闻言半信半疑,但看望幽举止有礼,气度不凡,倒不像是来砸场子为难人的,也就客气应是,转身禀报去了。
不一会儿,娇媚的笑声响起,酥了人半边身体。
“我道是谁口气这么大,原来是小望幽啊。”
一阵沁人心脾的香风飘过,一位身着紫衣的女子已是倚坐在了望幽对面。
女子容貌娇艳明丽,身段妩媚,一双狐狸眼秋水盈盈,笑的风情万种,媚的勾人心魄。
她伸手直接捏上望幽的脸颊,声音柔的能滴出水来,
“你这小没良心的,终于想起来来看我了?”
望幽无奈苦笑,任她捏着脸也没反抗,
“晚姐,我一到西陵就来了,可是将你放心上的。”
燕晚脸上笑的更加灿烂,松开了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
“小嘴还是那么甜。”
一旁的小二目瞪口呆,他是第一次见老板娘这么热情,热情到直接上手的。
燕晚转头见他这样,笑容一收,一脚轻踹在小二腿上,泼辣尽显。
“你这没眼力见儿的,还不赶紧将店里的招牌菜全给我上一遍,红尘醉给我拿一壶,不,拿一坛过来!”
小二赶紧低头称是,撒腿跑进了后厨。
望幽见状也是笑,“晚姐,你这客栈里的掌柜小二都挺有意思的。”
掌柜不爱搭理人,小二咋咋呼呼的,看着都挺奇特。
“别提了。”
燕晚手一摆,倒是吐起了槽。
“掌柜的是个树懒精,又懒又磨叽,刚刚那小子是个狍子精,一天到晚愣不拉几的。开个客栈我这个老板娘简直操碎了心。”
望幽笑的厉害,这要是坤宗的道士在这,看见这满屋子精怪妖兽,不得炸了毛?
不过想想燕晚浪荡不羁的性格,她对她聘用这些精怪倒是不惊讶,就是有点新奇,
“不是我说,就你们店这样,为什么生意还这么好?”
燕晚佻她一眼,笑的勾人,
“一个故事能换一晚住宿或抵一餐饭钱,生意能不好么?”
望幽眨巴眨巴眼,“什么故事都行?”
燕晚伸手轻敲了下她额头,
“当然不是,那样老娘不是亏死了!”
她笑着点点桌子道,
“得是我感兴趣的故事才行,你知道,我最喜欢这些红尘曲折又百转千回的故事了。”
望幽捂着额头幽怨道,“你倒还是这么潇洒。”
燕晚笑的坦然又大气,
“我痴缠纠结的样子你也看过,现在潇洒,也不过是看穿了,放下了。所以我这红尘客栈如今才能装得下这万丈红尘。”
望幽闻言若有所思,不知为何,就想到了自己之前面对重夜的纠结。
“怎么,我们小望幽也遇到什么让你烦恼的事了?这可不像你。”
燕晚嘴上打着趣,一双媚眼里却通透无比。
望幽有些犹豫,“我只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对的,也不知道怎样去做,更不知道……”
想到重夜,望幽脑子里一团乱麻。
燕晚了然,笑意更深。
小二很快上了酒菜,燕晚取过酒坛,给她满上了一碗红尘醉。
“不知道是不是对的,那就等一等,别着急,时间会告诉你答案。不知道怎么去做,那就随心为之,一切都以你自己的感官为重。”
她给自己也倒上了一碗酒,豪爽地灌了一大口,接着慢悠悠道,
“你所纠结的,你所担忧的,你所疑惑的,终究会在某一天揭开谜底,你能做的,就是不留遗憾,安然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望幽端起了酒碗,碗中倒映着她的模样,还有她闪烁的目光。
她不喜欢如此游移不定的自己。
燕晚再次轻轻拍了拍望幽的头,
“你是我见过心志最坚,所求最简,行事最飒的姑娘,优柔寡断不适合你,想想你的来时路,问问你的归去途,你这么聪明,知道怎么做的。”
来时路,归去途?
她来时不过孑然一身,只求苟活,归去却求天涯红尘,所念皆安。
望幽摇摇头,一口饮尽手中那碗红尘醉。
再看向燕晚时,已是犹疑尽去,满眼澄澈。
“谢谢晚姐,我知道了。”
顾虑和迟疑不过是源于对未知和结果的恐惧,逃避无益,往前走,终能拨云见日,不负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