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欢被警察带走问话并暂时停课的消息,如同一块巨石,在高三年级乃至整个学校掀起了滔天巨浪。
各种猜测和流言以惊人的速度传播开来。
“听说了吗?裴欢被抓了!”
“好像是窃取商业机密?她家不是很有钱吗?怎么会做这种事?”
“会不会跟陈瑾家那个案子有关?张强他爸……”
“嘘!别乱说!”
质疑、惊讶、同情、幸灾乐祸……
各种目光交织在高三一班的空气里。
原本就因为二模临近而紧张的气氛,更添了几分诡异的躁动。
陈瑾坐在座位上,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像刀锋,眼神阴沉地盯着桌面,手里的笔几乎要被捏断。
他能清晰地听到周围的窃窃私语,每一个关于裴欢的恶意揣测都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怒火和无力感在他胸腔里疯狂冲撞,但他记得裴欢的话,要冷静。
他不能乱。他如果乱了,就真的中了张宏远的圈套,辜负了裴欢为他做的一切。
风暴的中心,裴欢本人,却异常的平静。
她待在家里,并未因停课而有丝毫松懈。
书房成了她的临时图书馆,她加快速度刷历年的高考难题。
然后通过加密通讯与赵律师保持紧密联系,跟进再审申请的准备进度,同时利用系统,持续监控着张宏远那边的动向和警方调查的进展。
【系统提示:监测到网络及线下出现针对宿主的小规模负面舆论,源头与宏远集团控制的水军账号存在关联。】
【系统提示:张宏远方面正在加紧活动,试图向法院施压,要求尽快以其提交的‘新证据’为依据启动再审。】
【系统提示:警方对‘窃密诽谤’案的调查目前处于初步核实阶段,暂无实质性进展。】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张宏远的反击看似凶猛,实则核心依然围绕着拖延和施压。只要己方证据扎实,法律程序走到最后,胜利的天平终将倾斜。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稳住,并且确保陈瑾也能稳住。
她给陈瑾发了一条信息,没有过多安慰,只有简短的询问:【复习进度怎么样?】
陈瑾的回复很快,同样简短:【正常。】
两个字,背后是强行压制下的巨大压力和信任。
二模考试,在这样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氛围中如期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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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场
陈瑾看着斜前方的裴欢,心总算落定,他还担心裴欢没办法参加二模了。
他用力深呼吸,努力将那些纷乱的思绪和翻涌的情绪压下去。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父亲躺在病床上的样子,浮现出裴欢平静却坚定的眼神。
他不能输。
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为了父亲,也为了那个此刻正身处风暴中心,却依然在为他奔走的女孩。
考试铃响。他睁开眼,眼神里所有的迷茫和愤怒都已沉淀,只剩下全然的专注和冷静。笔尖落在试卷上,沉稳而流畅。
最后一科考试结束,二模考试结束的铃声,如同赦令,响彻教学楼。
陈瑾几乎是第一时间放下笔,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瘫软或兴奋讨论,他的目光瞬间穿越嘈杂的人群,精准地落在了前排那个同样平静起身的身影上。
裴欢也正看向他。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没有任何言语,却仿佛完成了一次无声的交流。
下一秒,他们几乎同时拿起自己的文具,逆着还在兴奋讨论或哀嚎的人流,一前一后走出了考场。
走廊里稍微安静一些。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赵律师已正式向法院提交再审申请及我方全部证据,包括对张宏远‘新证据’的驳斥意见。”裴欢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太多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接下来,等待法院裁定。”
这言简意赅的几句话,拂开了陈瑾心头盘踞多日的阴霾。
他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稍稍落下了一些。
他点头,侧过头看她。
几天不见,她似乎清瘦了些,但眼神依旧清澈坚定。他喉结微动,声音不自觉地放轻,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心疼:“你怎么样?”
他知道她独自承受了张宏远的反扑、学校的压力,还有为他奔波的辛劳。
裴欢迎上他带着关切的目光,唇角弯了一下,语气温和:“我很好,你呢?”
看着她平静却带着力量的眼神,陈瑾胸腔里那股一直紧绷着的东西,忽然就松开了。他扯了扯嘴角,一个有些生涩,带着点憨气的笑容,终于在他脸上缓缓绽开。
“那我也就很好。”他说。
裴欢也笑了,笑骂他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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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城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庭。
国徽高悬,庄严肃穆。旁听席上座无虚席,空气凝滞,仿佛能听到心跳声。
陈瑾坐在原告席一侧,身姿笔挺,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外套,眼神紧紧盯着前方。
他的身边,是作为“公民代理人”出庭的裴欢。她穿着简洁的白色衬衫和深色长裤,长发束起,露出精致的五官,冷艳逼人。
在开始之前,赵律师就向法庭申请:“审判长,鉴于原审被告人陈建国先生因重病无法亲自到庭,但本案的审理结果与他息息相关。”
“我们申请,通过法院授权的远程视频系统,让陈建国先生在病房内实时参与庭审,聆听最后的辩论与宣判。”
法庭经过简短评议后,予以批准。
法庭一侧的屏幕上,出现了医院病房的画面。
陈建国躺在病床上,鼻子里还插着氧气管,脸色苍白憔悴,但一双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屏幕,里面燃烧着不肯熄灭的火焰,那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全部信念。
陈瑾紧紧攥着拳头,目光在与屏幕中父亲视线交汇的刹那,变得更加坚定。
随即审判长敲响法槌。
庭审交锋迅速白热化。
张宏远的律师极力渲染其“新证据”的可信度。
“反对!”赵律师沉稳起身,“对方所谓‘新证据’,其核心证人马明的证词存在根本性、事实性错误!”
他提交了系统修复的设备运行日志:“数据显示,涉事机床在事故前一天及当天处于停机检修状态,无任何液压读数记录!马明声称的‘口头警告’从何而来?”
旁听席一片低语。
张宏远的律师强辩,设备日志可能会出错。
“这正是我们要揭示的第二个问题!”
赵律师乘胜追击,出示系统修复的档案状态数据,“陈建国当日的巡检日志在存档流程中状态标记为‘数据损毁’,而非‘记录缺失’。这指向存档环节可能存在人为干预!”
这时,裴欢站起身。她的声音清晰冷静,论点精准:
“审判长,各位陪审员。马明证词的虚假性已由客观证据证实。那么,其动机何在?”
她示意赵律师出示下一份证据——马明与张宏远之间的异常资金往来记录。
“证据显示,在事故发生后两年内,马明账户收到了多笔来自张宏远关联公司的大额资金。时间点与陈建国先生被判刑、以及马明提前退休并创办公司的时间高度吻合。”
马明在证人席上开始冒汗。
“至于那份被剪辑的‘同行证言’,”裴欢操作电脑,当庭播放了系统还原的原始对话片段,其恶意剪辑的目的暴露无遗。
压力持续累积。
“审判长,我方申请传唤证人王海出庭作证。”
王海走上证人席,陈述了当年隐约听到马明与赵副厂长提及“记录”、“搞定”等关键词的经过。
“……我一直觉得对不住陈师傅……”他的证言,提供了重要的旁证。
最后,赵律师提交了李福根同意录制的证词录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