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辩友犯了一个致命的逻辑错误,将程序正义与实体正义对立起来。”
她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演播厅,没有激昂的语调,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
“程序正义,不是实体正义的敌人,恰恰是实体正义最可靠的保障。”
她目光扫过对方辩手,最后定格在评委席。
“没有程序正义约束的实体正义,是沙滩上的城堡,经不起任何推敲。您所说的‘铁证如山’,如何确保它不是刑讯逼供的产物?不是伪造栽赃的结果?历史上,多少冤假错案,最初不也是‘铁证如山’?”
她略微停顿,让每一个字都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程序正义,譬如交通规则。红灯停,绿灯行。或许在某个深夜无人的路口,您闯红灯并未造成任何实际损害。但能否因此就否定交通规则存在的价值?否定了规则,带来的将是整个交通系统的崩溃和无数不可预知的血腥后果。”
“法律程序,就是维护社会公平正义的‘交通规则’。它约束的不仅仅是公民,更是手握权力的执法者和司法者。它确保追诉犯罪的过程本身是干净的、经得起检验的。一个通过非法手段获得的‘正义结果’,其本身就已经被污染,不再是正义!”
她的论述层层递进,逻辑严密,将对方“为达目的可不择手段”的潜在逻辑批驳得体无完肤。
现场鸦雀无声,只有她清冷的声音在回荡。
陈瑾坐在台下,看着裴欢在强光下沉着应对,引经据典,每一个论点都十分精准,剖开对方华丽的修辞,直抵内核。
他胸腔里那股因紧张而绷紧的情绪,渐渐被一种难以言喻的骄傲和悸动取代。
她站在那里,冷静,强大,不容置疑。
自由辩论环节。
实验中学队长抓住一个案例猛攻:“某地连环杀人案,因关键证据取证程序瑕疵,真凶险些逍遥法外!这是否正是僵化理解程序正义带来的恶果?”
裴欢几乎立刻回应:“恰恰相反!正是程序正义的存在,暴露了取证环节的漏洞,倒逼侦查机关提升办案能力,避免下一次冤案!而您提到的‘真凶’,最终是否因其他合法证据被定罪?如果是,这正说明,实体正义完全可以在程序正义的框架内实现!我们不能因为追求结果而饮鸩止渴!”
她反应速度极快,每一次回应都打在对方的七寸上。
实验中学队长的额头开始冒汗,节奏被打乱。
陈瑾紧紧盯着赛场,大脑飞速运转,消化着双方的每一句交锋。
他发现自己竟然能跟上这种高强度的思维碰撞,甚至能预判到裴欢下一步的反击策略。
这种沉浸在智力较量中的快感,前所未有。
最终,裴欢方以无可争议的优势赢得辩论。
评委点评时,特别称赞了裴欢:“……不仅法律功底扎实,更难能可贵的是对法治精神内核的深刻理解与扞卫。逻辑清晰,辩风稳健,展现了出色的法律人潜质。”
聚光灯再次打在裴欢身上,她只是微微颔首,脸上并无多少得色,仿佛这一切理所应当。
陈瑾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有力地跳动着。
不仅仅是为胜利,更是为能亲眼见证她的光芒。
他想变得更强,强到有朝一日,不仅能跟上她的思路,更能与她真正地并肩作战。
决赛后续环节,两人配合愈发默契。
陈瑾负责的案件事实梳理越发精准到位,甚至能在裴欢陈述时,适时补充关键的细节或情绪渲染,起到了绝佳的辅助作用。
当大赛组委会宣布h市一中代表队荣获本届青少年法律知识竞赛冠军时,演播厅内掌声雷动。
陈瑾站在领奖台上,捧着沉甸甸的奖杯,听着台下传来的欢呼,感觉像在做梦。
聚光灯刺得他眼睛有些发涩。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裴欢,那一刻,所有的努力、挣扎、自我怀疑,仿佛都有了答案。
【叮!完成支线任务:成功赚取2000元,有效缓解目标人物经济压力。奖励:积分+500,特殊道具[幸运折扣券]】
【目前积分:1000】
就在此时,一间装潢奢华的办公室内,电话接通。
先出声的是一个恭敬的男声:“老板,最近那小子最近风头太盛,还跟他老子那案子扯上关系……要不要...”
电话那头听不出情绪:“嗯。分寸把握好。警告警告,最好能和他老子一样安分守己。”
“明白,您放心,就是激他动手,留下点‘证据’。打架斗殴,够他喝一壶的,也能让他知道,有些事,不是他能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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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律知识竞赛冠军的余温尚未散去。
一个寻常的周五,课间时分,一个跟班磨磨蹭蹭地走到陈瑾桌边,飞快地放下一小盒包装简陋的巧克力。
“瑾、瑾哥,生日快乐。”
陈瑾愣了一下。
他自己几乎都忘了这个日子。
母亲去世后,就再没人正经给他过过生日。他看着那盒巧克力,喉咙有些发紧,生硬地说了句:“……谢了。”
这像是一个信号。
紧接着,几个平时还算说得上话的同学,甚至包括之前被他吓唬过的,都陆续过来简单道了声“生日快乐”。
没有隆重的仪式,只是几句简单的话,几块糖,却让陈瑾心里有种陌生的暖意流淌。
他有些不自在地一一回应,嘴角努力想扯出个笑,却显得有点僵硬。
裴欢坐在前排,似乎对身后的动静一无所知,直到放学铃响,她才转过身,将一本崭新的《刑法案例精析》放在他桌上。
“生日礼物。”她语气平淡,“决赛案例分析里你暴露的问题,这本书里有详细解读。”
陈瑾看着那本厚实的书,封面的质感比他摸过的任何一本书都要好。
他郑重地拿起来,指尖微微发烫。“……谢谢。”
这份礼物,比任何东西都更契合他此刻的需求和心境。
放学后,他揣着那本新书和几份小小的礼物,脚步比往常轻快了些。
他甚至想着,要不要用竞赛奖金的一部分,晚上去买个小蛋糕,或许……可以问问裴欢要不要一起吃。
然而,这份刚刚萌芽的微小喜悦,在走到那个相对僻静的街角时,被彻底碾碎。
三个流里流气的青年拦住了他。
为首的那个,脸上带着一道疤,是这一带出了名的混混“刀疤”。
“哟,这不是我们小律师吗?”刀疤阴阳怪气地笑着,眼神却不怀好意地在陈瑾身上打转。
他目光瞥到陈瑾怀里那本《刑法案例精析》,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咧开一个夸张而恶毒的弧度。
刀疤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同伙,抬手指着那本书,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讽:
“瞅瞅!都他妈给老子瞅瞅!”他几乎是在嘶吼着嘲笑,“真当自己是根葱了?!哈哈哈哈!”
他那两个同伙立刻爆发出更加响亮的、充满恶意的哄笑,挤眉弄眼,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滑稽的景象。
陈瑾心头一沉,握紧了书包带子,不想惹事,侧身想绕过去。
刀疤却挪了一步,再次挡住,语气陡然变得恶毒:“急着去哪儿啊?跟你那倒霉爹当年一样,赶着去背黑锅吗?”
陈瑾脚步猛地顿住。
刀疤逼近一步,唾沫几乎溅到他脸上:“小子,别以为读了两天书就能翻天了!我告诉你,你爹那就是活该!没本事还逞能,他不进去谁进去?你们家就这穷酸破败的命!你妈死得早也是被你们爷俩克的!识相的就赶紧滚远点,别再碰那些不该碰的东西,不然,哼哼……”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陈瑾最深的伤口上。
父亲佝偻的背影,母亲绝望的眼神,破碎的家庭,这些年吃过的所有苦头……
伴随着“生日”这层脆弱的伪装,被对方用最残忍的方式撕开、践踏。
理智的弦瞬间崩断!
血液轰的一下冲上头顶,视野边缘泛起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