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县民租房。
周老婆子一下午心神不宁,连林淑芬睡懒觉都顾不上骂了。
凤凰屯那边情况不知道怎么样。
要是事情成了,照理说这时候早该有消息回来了。
难道是出了什么岔子?
她越想越心慌,有种事情脱离掌控的预感。
“妈,妈!”周怀俊一脸慌张跑进门,脸色难看,“妈,不好了——”
周老婆子立刻拧了他一下,把他拉进房间关上门才急声问,“怎么回事?怎么去这老半天!”
“那两公婆进村后我就偷偷守在村口,没敢进村去免得被人发现。里头怎么闹的我不知道,只是没多大会公安就来了!”
周怀俊咽了下口水,嘴唇发白慌得手抖,“公安把他们带走了,我没敢多待,又去了镇派出所门口等。这种上门认孩子的就算被公安抓了也不是啥大事,说一句认错人了,最多教育两句就能放出来。”
“那你慌成这样干啥!”周老婆子气得一巴掌呼过去,话说不囫囵,害她跟着心慌,以为闹出啥大事情了。
“妈!你听我说完行不行!”周怀俊也恼了,他在外面为了这事忙活大半天连口水都没喝上,“我在派出所外面守了半天,结果人压根没从所里放出来!警车把他们直接拉去市里做啥子鉴定去了!我等到五点钟,警车呜呜呜的从市里回来,我亲眼看着公安把那两公婆拽下车!俩手里都上着铐子!”
那两人被拖进派出所,一路哭爹喊娘的喊冤求饶!
“妈,事情不得了了,不是一句认错人就能糊弄过去的事了,我亲耳听他们对话说,上面发话派出所严查!”
“这、这认错孩子严查啥?以前像这样的事情多了,甚至有拐子当街抱孩子,被抓了也不过认个错随便找个理由就能出来!现在孩子他们又没带走,许家也没损失,有啥要查的!”
“这次不是认错孩子的事,那两个废物摊上讹诈了!公安笃定他们背后还有团伙,要趁着这一次拔出萝卜带出泥一网打尽!妈,这事迟早查到咱头上来!”
周老婆子脸上唰地血色尽失,踉跄跌坐地上,惶惶低喃,“怎么会这样,怎么、怎么突然变成讹诈了?”
“那还不是那俩废物!两千块给他们他们看不上,他们跟许家开口要五万换孩子!五万哪!这数目够他们把牢底坐穿!”
“……”周老婆子两眼一黑撅了过去。
她为这事情前前后后准备了一个多月,已经先给了一千块的定钱,结果最后鸡飞蛋打不说还要把自己给搭进去。
完了,她完了!
房门外,林淑芬轻脚离开,眼神阴冷。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老东西,刀子递到她手上了都扎不了人。
死了也活该。
……
这一夜,无数人辗转难眠。
龙佩珍跟许耀林也是一晚上没睡,根本睡不着。
两个老人靠坐床头,睁眼看着窗外夜幕渐渐灰白,现出天光。
“老头子,今天就有结果了。”龙佩珍轻声道。
许耀林嗯了声,拍拍老伴手背,“咱心态放平些,其实结果咋样对咱没差。从苗儿来家那天起,她就是咱许家的孩子,血缘关系没有那么重要,顶多锦上添花,你说是不是?”
“那是。我只是担心燕儿,怕她着了相。”
从燕儿声音恢复以后,跟他们老两口说过几次小苗儿是她亲生的孩子。
龙佩珍担心的是女儿执念作祟,一旦结果出来不如意,女儿还要再受一次打击。
他们家燕儿这些年已经够苦了。
“燕儿比我们以为的要更坚强,咱该相信孩子。”许耀林偏头看向老伴,“说起来还有另一件事咱给忽略了。老伴儿,你还记不记得昨天小苗儿看见那对夫妻的时候说的话?”
“昨天?”龙佩珍皱眉疑惑,认真回想昨天场景,“当时场面乱哄哄的,人多嘈杂,我脑子又一整个乱哄哄的,小苗儿说了啥我还真没咋听清,只记得娃儿说那俩人是骗子,她以前没见过他们。”
“还有一句,苗儿说,她没来凤凰屯之前一直住在基地里,在铁笼子里住了两年。”许耀林开口。
当时他们家小苗儿脚丫子一着地就凶神恶煞要去挠那对夫妻,他费了好大劲儿才把胖娃儿拽住。
所以小苗儿的话,他听得很清楚,只是那时候没空去多思索。
龙佩珍扭过头,瞪大了眼跟老头子对视,“小苗儿记得以前的事情?基地是什么地方?还有住铁笼子是什么意思?有人把咱孙女关在笼子里?!”
龙佩珍怒发冲冠,音量控制不住拔高。
把孩子关笼子里,那不是当畜生养?哪个王八蛋干的!
她的小苗儿哟!
龙佩珍脑子里联想那个画面,心疼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年轻的时候过大年,县城里来过杂技团表演,她去看过。
那杂技团里有不少三四岁的小娃儿表演节目,能把自己折成小小一团装进瓮里。
看着就让人心疼,全身跟没有骨头似的折叠起来啊。
听说那些小娃娃都是被关起来训练的,一个不注意就会受伤落下残疾,没用的会被扔出去乞讨要饭。
他们家苗儿、也、也是这样过来的?
龙佩珍泪眼婆娑,紧紧抓住老伴的手,心疼得喘不上气,“是了是了,肯定是了,咱小苗儿肯定是被人关起来训练,我以前听人说过有那啥大胃王比赛什么的,比谁吃得多,赢了有奖金拿……”
“怪不得咱苗儿恁胖,这种年头流落在外还能长出仨下巴!我还总说咱苗儿胖乎乎的是福气,我这不是戳娃儿的心吗我!燕儿他爸,咱苗儿在外头吃尽苦头啊呜呜呜!”
“……”许耀林嘴角抽了下,那倒未必。
媳妇这是关心则乱。
他掏出帕子给老媳妇擦眼泪,哭笑不得,“咱苗儿那性子能吃苦头?只有她让人吃苦头的份。你忘了咱苗儿能耐了?”
龙佩珍一噎,眼泪停了。
是啊。
他们家苗儿那性子,可不是挨打挨骂的环境里能养出来的,他们苗儿嚣张着呢。
意识到孙女流落在外的时候应该也没吃亏,龙佩珍痛快了。
诶妈呀。
哭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