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屯这边热热闹闹庆祝，外头也热闹得翻了天。
乡里乡邻的，大小事情藏不住，更何况是凤凰屯准备办厂子这样的大事。
跟凤凰屯有合作的十一个村子，村民已经急吼吼涌去村长家提前报名，就怕晚一步捞不着名额。
凤凰屯办厂啊！
那可是能特供的村子，能特供的厂子！
省政厅直接下达了红头文件，让地方机关协助凤凰屯办厂一切事宜！
这样的厂福利待遇能少？
就算不看什么福利待遇，能进去干活也是大荣耀！而且妥妥的铁饭碗！
各村村长家里被村民挤得水泄不通，嘈杂得跟十个菜市场叠加一样。
村长们痛并快乐。
就连镇上、县城都因着这件事情轰动得不行。
他们省会是偏远山区省会，论穷跟落后，全国排名垫底。
下县更不用说，荔县本地厂子只有两个，一个水泥厂，一个罐头厂。
水泥厂已经快倒闭了。
罐头厂半死不活勉强支撑着，发给工人的工资撑死了七八十块钱，比城里低得多。
现在凤凰屯要办食品厂。
有官方多面支持，又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条件，凤凰屯厂子一旦办起来，必定未来可期。
荔县可以说全民欢欣。
除了两处。
一处县城某后巷民租房。
一处榆钱村。
今年大半年的时间，每次听到凤凰屯的消息都是好消息。
相比起来老周家两头不如意，气得周老婆子坐在租房门口拍腿骂，“一个个净去捧凤凰屯臭脚，不记得以前凤凰屯怎么倒霉了？这会子乐呵，小心得意过头栽跟头！真以为凤凰屯是什么香饽饽了？不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抢了别家的好运气，我等着看！有他们遭报应的时候！——”
隔壁房子踹墙，对着老周家这边破口大骂，“见天不是吵就是骂没完了？！你们不想安生过日子别搅得别人不安生，再哔哔老子直接找房东来把你们赶出去！什么玩意儿！旁边有你们这种租客真他妈晦气！”
周老婆子闭嘴灰溜溜回屋关门。
不敢招惹县城本地人，她转头又去找林淑芬对掐，发没发泄完的怨气。
周怀远直接进房间，把吵闹声隔绝在房外。
他躺倒在床上，失神地看着发黄的蚊帐顶。
每次凤凰屯的消息传到耳里，都是凤凰屯又往前进了一步。
他曾经想着努力挣钱，他越富贵，许燕秋就一定越后悔跟他离婚，后悔把原本属于她的好日子拱手让人。
可是凤凰屯已经开始走特供了，跟官方有了合作。
而他等了十几天，bp机没有接到任何一个参加文化节的老板的cALL。
他甚至想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明明那天他递出卡片的时候，每个老板都笑脸相对，能看出来考虑找他运输的意向。
可之后的现实，给他的是狠狠一巴掌。
怎么变成这样的？
老周家一地狗血鸡毛。
榆钱村这边气氛也低沉沉。
村里人开心不起来，猫冬都猫得没劲儿。
“这月份家家户户猫冬，可人家猫冬过后转头可能就进厂子干活了，跟凤凰屯合作卖菜的买卖也没断，混得风生水起。再看咱榆钱村猫冬，明年的奔头还不知道在哪，火盆子烧再旺，也暖不了透心凉。”有村民自嘲。
一个火盆子围坐六七人，木柴燃烧出的灰烟熏得人眼睛发红。
坐在一块的，都是村里亲近的。
有人低声自嘲，更多的人则闭嘴沉默。
能说什么呢？
说不公平？
凤凰屯能起来，是人家有这个运气，有这个本事。
选择权在人手里，人家就不乐意带你们村的人玩，又能咋？
世上哪有那么多公平可言。
何况凤凰屯也不欠他们的。
“现在东西不好卖，今年我家没挣着钱，我妈叫我过完年下莞市找工做去，阿刚，你去吗？”有个小年轻问。
叫阿刚的也是二十来岁青年，听到问话，犹豫一会后点点头，“去吧，就近的地方也找不到好活计，下去看看也好。”
“阿刚你家种果子卖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也去打工？”
“我家就四亩三华李。听余唐说凤凰屯也种了三华李，有十几亩呢，看那长势明年就能挂果。等凤凰屯的果子出来，我家的果子肯定就卖不上价了。不去打工，到时候怕连债都还不上。”
“对了！凤凰屯还准备养鸡！等他们的鸡养大了拎出来，余唐的养鸡场还能挣着钱吗？”
一群人面面相觑。
最先问话的小年轻都快哭了，“我怎么觉着凤凰屯要对咱村赶尽杀绝啊t.t？”
这话一出换来无数巴掌。
“会不会说话，什么叫赶尽杀绝，现在是法治社会！”
“咱村干啥伤天害理的事了要被赶尽杀绝？最多叫时运不济，好事全轮不上！”
“还时运不济，说得恁好听，那结果不也一样么？”
“……”
沉默。
没劲。
村长周跃明这几天都没在家里待，免得一出家院子就看见一张张丧气脸。
他也五十多岁的人了，没得憋闷憋出个好歹来，说不定一个直愣倒下去就挺不过来了。
干脆去余唐的养鸡场住几天，肩上担子太沉，他快挑不动了。
这些事情没传进凤凰屯。
日子一天天溜过，天气越来越冷。
太阳越发少见了，三不五时的开始下一场雨，偶尔夹着雪粒，落在屋顶瓦片上哒哒哒脆响。
北风也渐渐凛冽，一会功夫就能把人脸颊、嘴唇吹得绷起干裂。
小苗儿也开始过上一天被抹两顿百雀羚香膏的快乐日常。
又是一天下雨，雨势还挺大。
许家一家子窝在堂屋烤火，今年家里挣了不少钱，又在文化节得了一笔丰厚奖金，火盆子里终于燃上了烟气比较少的黑碳。
“听他叔婆说县里开始放寒假了，家宝跟曾轩过两天拿了期中考成绩就回来。”龙佩珍手里拿着一条灰色毛裤补破洞，手指勾着织针飞快穿梭，“等孩子们回来，村子白天又能热闹很多。家宝这次考试成绩好像不错哩。”
小苗儿眨巴眼，“外婆，不错是多少分？”
“那肯定的有八九十分。”
八九十分比十八分。二十分多很多，这点小苗儿还是知道的。
娃儿捋动下巴疑惑，李家宝难道越来越聪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