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摇摇晃晃的重新上路,出了丹霞城,牧孜墨才沉声问道:“小蔗,是你向那两个人告的位置吧?”
许明蔗死死的咬着下唇,面如死灰的等待着牧孜墨接下来的宣判。
在牧孜墨将阿艳赎出来的那一瞬间,他就做好了会被阿姊厌恶的思想准备。
牧孜墨跟着那两人走进春香楼,花了一百两银子,赎出了阿艳的身契。
阿艳全名柳艳。
很俗的名字,和他艳丽但没有一点攻击性的脸,刚刚好适配。
牧孜墨将那张轻飘飘的纸,递给阿艳的时候,他的指尖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
没有立刻去接,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轻易的,摆脱了这恐怖的魔窟。
死死的盯着上面朱红的印鉴,那是曾经困住他五年的枷锁。
此刻就这么递到了他面前。
“拿着吧。”牧孜墨的声音落在耳旁,他才猛的回过神,扑过去,双手死死的攥住那张薄纸。
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分量,却像座五指山一样,压在他身上一年又一年。
若不是遇见牧孜墨,这座五指山会将他压到粉碎。
春香楼里逃跑的小倌被抓回来后,会被打断腿,扒光衣服扔到最低级的房间,只需三文钱便能进。
从此生不如死。
“噗通”一声,膝盖重重的磕在青砖地上。
身契被他紧紧按在胸口,像要嵌进肉里,喉间涌上一阵腥甜。
他想笑,眼泪却先滚了下来。
脸上是笑意,不再是讨好的笑,是真心实意为自己获得自由后的开心。
哐哐哐的给牧孜墨磕着头,声音发颤:“妻主的恩情,阿艳没齿难忘。”
牧孜墨摇摇头:“我不是你妻主。”
阿艳抬起头茫然的看着她,牧孜墨带着他重新回到租的小院。
推开快被踹塌的木门,让他进去等等。
然后带着许明蔗去钱庄,用现银换了五十张,面值十两的银票。
去房牙子那,赔了租房被损坏的钱。
又找了个周边治安更好的房子买了下来。
最后的最后,买了100斤粗粮,让人送到新房子那里。
路上没和许明蔗说一句话。
许明蔗好几次张开嘴,想解释什么,都被牧孜墨无视。
心情沉到谷底。他悲观的想:也许阿姊很快就会因为厌恶他,而把他丢掉。
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又快步跟上牧孜墨的步伐:算了,是他活该。他做出那么恶毒的事,被阿姊丢掉这个后果是正常的。
毕竟谁会喜欢一个阴狠恶毒的人,一直围在自己身边打转呢。
目光有些贪恋的看着牧孜墨的背影: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走在阿姊身边了吧?
阿艳跪在地上,死死的盯着牧孜墨的鞋尖。
指尖抓着牧孜墨的衣角,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声音抖得不成调,带着哭腔反复哀求:“求您,带上我吧…求求您,带我一起走好不好?”
布料被他抓出深深的褶皱,“我什么都能做,洗衣,劈柴,我还会唱曲儿,我能为您解乏。”
他仰着头,眼里的泪混着尘土往下淌,被巷口吹起的冷风激的打了个寒颤。
“求您了…别丢下我…”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破碎的绝望。
“我给你留下的东西,足够你一个人也过得很好。我不能带你走。”
阿艳听到牧孜墨不容置疑的语气,不再哀求,缓慢的从地上站起来。
擦干净脸上的泪水,把所有情绪都硬生生咽了回去,那双原本明亮的眼眸像是蒙了层雾的深潭。
嘴角扬起微笑,那不是释然,而是希望牧孜墨能记住自己最美的样子。
“妻主。这可能是阿艳这辈子最后一次,叫您妻主了。”
红着眼眶,疯狂的眨着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
略微沙哑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温柔,每个字都裹着三分怯,七分甜:“祝妻主此去一路平安,万事顺遂。”
指尖攥紧她垂落的衣袖,身体轻轻前倾,快速的凑近牧孜墨的嘴唇。
却被牧孜墨侧头躲开,动作有一瞬间的僵硬,又退而求其次的亲吻了牧孜墨的唇角。
不带有任何情欲,满是虔诚。
伸手轻轻拂过牧孜墨的下颌,在她嘴角边点了点。
“妻主要记住我,我是您的阿艳,会在这里永远等着您。”
牧孜墨拽住他珠圆玉润,触感温润的手臂,不让他继续作乱。
“别等了,你等不到我。你好不容易得来的自由,应该好好珍惜。”
阿艳睫毛一颤,有些执拗的看着她:“下辈子,如果我是个良家男子,您会娶我吗?哪怕是个小侍。”
牧孜墨盯着他的眼睛,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抬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发顶。
“走了,拜拜。”
留给阿艳的是毫不留恋的背影。
“妻主!要记住阿艳!阿艳会想您的,您也要记得想阿艳!”
阿艳带着哽咽的声音,从马车后边传来,直到被风揉碎,散在飞扬的尘土里。
看着神情苍白的许明蔗,牧孜墨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许明蔗不回答,牧孜墨只能一点点猜,猜了好几个都不对,突然灵光一闪说道:
“你很讨厌他吗?是因为不喜欢他的身份?
还是认为他把我从你身边抢走了?”
看着许明蔗开始慌乱眨眼,她便知道她猜对了。
“我不属于你,许明蔗。我不是你手里的糖果,所以不存在谁把我抢走。”
许明蔗听到这句话,慌乱的想抓住牧孜墨的手臂,却又硬生生的收了回去。
语气里充满生硬:“我只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他怎么敢亲你?凭什么亲你!”
牧孜墨先是否定了,许明蔗对阿艳亲吻她这件事的愤恨:
“我是一个思想成熟的人,并且行动不受任何限制。如果我不想,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触碰到我。”
许明蔗摇着头,不愿意相信。
“所以,如果你是因为他亲吻我,就产生害人的想法,并且付诸行动,我会很生气。
因为你害错了人,你该害得人是我才对,是我默许了他的种种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