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绣娘的再次失踪,让案件的压力陡增。
姑苏知府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连连向裴昭明作揖,恳请京城来的上官务必尽快破案,否则姑苏城恐将大乱。
回到驿馆,气氛沉闷。雨水敲打着窗棂,噼啪作响,更添烦躁。
“现场依旧毫无头绪,除了那根金线。”
裴昭雪将那段新的金线放在桌上,与之前的样本并排,“凶手是如何一次次在不留任何痕迹的情况下,将人带走的?难道真有穿墙遁地之能?”
白砚舟沉吟道:“或许,我们过于执着于‘带走’这个形式。如果……是受害者自己‘离开’的呢?在某些特殊状态下,自己打开门栓,走出去,然后再从外部以某种我们未知的方式将门栓恢复原状?”
苏九立刻反驳:“即便如此,窗外泥地湿润,为何没有脚印?家人就在隔壁,为何听不到丝毫动静?而且,什么样的状态能让人如此顺从,甚至不留下一丝挣扎的痕迹?迷药或许能做到,但我反复检查,空气中、物品上都没有发现常见迷药的残留。”
案情似乎走入了死胡同。
就在这时,驿馆外传来通报,江南画院院主顾恺之,携其首徒沈墨卿前来拜会。
众人精神一振。
画院的人,尤其是与《千佛朝宗图》关系密切的人,他们的到来,或许能带来新的视角。
顾恺之是一位清癯老者,须发皆白,但眼神清澈睿智,带着艺术家特有的敏锐气质。
而他身旁的青年,约莫二十出头,身着素色儒衫,身形挺拔,容貌俊雅,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颜色略显浅淡,仿佛蒙着一层薄雾,看人时目光似乎没有完全的焦点,却自有一种沉静通透的力量。
他便是顾恺之的关门弟子,沈墨卿。
“老朽携小徒墨卿,特来拜见诸位上官。”
顾恺之声音温和,带着歉意,“本应早日来访,只因墨卿前日去城外写生,今日方归。听闻林大家之事,深感震惊与悲痛。”
双方见礼落座。
裴昭雪注意到,沈墨卿自进入厅堂后,目光便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房间的布置,尤其在几幅悬挂的山水画上停留了片刻,那双浅淡的眸子里,仿佛有微光流动。
“沈公子,”裴昭雪心中一动,开口问道,“听闻顾院主言,公子于画道一途,天赋异禀,尤其对墨色浓淡变化,感知远超常人?”
沈墨卿闻言,转向裴昭雪的方向,微微颔首,声音清朗如玉磬:“裴大人过誉。墨卿自幼便与常人视物不同,难辨五彩,唯对墨色之深浅、枯润、层次,感知更为敏锐些。世间万物,在墨卿眼中,皆由无数层次的黑白灰构成,别有一番意境。”
他语气平和,坦然面对自身的“缺陷”,甚至将其视为一种独特的天赋。
顾恺之抚须叹道:“墨卿虽不能见常人之色彩,却能看到色彩之下,笔墨真正的灵魂与情绪。画作之真伪、画家落笔时之心境起伏,乃至纸张年代、墨料来源,他往往能通过墨色的微妙差异,窥得一二。此番《千佛朝宗图》接连引祸,老朽心中不安,特带他前来,或能对诸位查案有所助益。”
裴昭明眼中闪过希望之色:“如此甚好!正需沈公子这般奇才,助我等勘破迷障!”
沈墨卿再次躬身,态度谦逊而认真:“墨卿愿尽绵薄之力。”
这位因色盲而拥有独特感知力的画院首徒的加入,仿佛为陷入僵局的案件,投入了一道异样的光芒。
他所能“看见”的世界,或许正是揭开这“丹青索魂”之谜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