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殓房,气氛阴冷肃穆。顺昌伯的尸身已被清洗干净,置于冰冷的石台上,但那七窍流血留下的暗色痕迹依旧清晰,诉说着死前的惨状。
老仵作正在一旁详细记录尸格。裴昭雪站在一旁,神情专注。
尽管已不是第一次面对尸体,但每次接触非正常死亡,她心中仍会升起对生命的敬畏与对真相的执着。
“昭……裴兄。”一道温润的嗓音自身后响起。
裴昭雪回头,只见一位身着月白长衫的年轻公子走了进来。
他面容俊雅,气质温文,宛如一块无瑕美玉,只是左手始终自然地垂在身侧,袖口遮掩下,隐约可见其不自然的形态。
正是太医世家出身,如今虽无法行医,却学识渊博的公子——白砚舟。
“砚舟,你来了。”裴昭雪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有他在,许多疑难便多了几分厘清的希望。
白砚舟微微颔首,目光转向石台上的尸体,眉头轻轻蹙起:“七窍流血……表象凶猛,成因却可能多种多样。”
他并未因可怖的死状而有丝毫动容,眼神中只有医者的探究与专注。
他走上前,隔着裴昭雪递过来的素布手套,仔细检查死者的口腔、眼睑、鼻腔,又凑近嗅了嗅残留的气味。
老仵作在一旁补充着自己的发现:“体表无致命外伤,骨骼无损,内脏……据初步检视,亦无显着破裂痕迹。”
白砚舟沉吟片刻,看向裴昭雪:“裴兄,可否将现场发现的茶盏碎片,以及书房内可能残留的香炉灰烬、甚至地毯上未被彻底清洗的污渍取样给我?”
“已备好了。”裴昭雪示意旁边的差役将几个油纸包递上。
她深知白砚舟的习惯,早在离开伯府时便已吩咐人取样。
白砚舟接过,逐一仔细查验,时而凑近轻嗅,时而用手指捻起少许粉末在指尖摩挲。
他的动作优雅而精准,即便左手不便,也丝毫不显滞涩。
“茶水中无异样,至少非剧毒之物。”
他先排除了一个可能,“香炉灰烬成分复杂,但并无特别强烈的致幻或毒性香料。倒是这地毯上的血污与其他污渍混合样本……”
他顿了顿,眸中闪过一抹凝重,“我嗅到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异样气息,非寻常腥气,倒似……某种植物根茎腐败后混合了矿物质的味道,非常奇特。”
他看向裴昭雪,语气肯定了几分:“诡毒非俗物。导致顺昌伯如此死状的,绝非砒霜、鸩酒等常见毒物。更像是一种极为偏门、甚至可能早已失传的复合毒素,或者……某种激发人体极端反应的奇异物质。其毒性猛烈,发作极快,才能造成这般立时七窍流血的效果。”
“复合毒素?奇异物质?”
裴昭雪捕捉到他话中的关键,“可能来源于何处?”
白砚舟摇了摇头,神色严肃:“难以断言。有些异域奇毒,或者某些隐秘流派传承的配方,往往超出常规范畴。需要时间比对古籍,或许……还需要查访一些特殊的渠道。”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下毒方式也未必是口服,吸入、接触,甚至……通过音律、光影等非常规手段引发,皆有可能。”
专业见解如同拨开了一层迷雾,却又引向了更深的未知。
毒的来源、种类、下毒方式,都成了新的谜题。
裴昭雪神色凝重:“如此说来,凶手不仅心思缜密,还可能精通这些偏门左道之术。”
她看向白砚舟,“砚舟,此事还需你多多费心。”
“分内之事。”白砚舟微笑颔首,目光落在她略显疲惫的眉眼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你也多加小心,此案……怕是不简单。”
裴昭雪点头,心中对案件的复杂程度有了新的评估。
诡异的死状,来历不明的玉扳指,如今再加上这非同寻常的“诡毒”,顺昌伯之死,仿佛一张精心编织的网,正在缓缓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