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诀一边哭,一边紧紧抱着柳长雪,身体还配合地瑟瑟发抖——仿佛真的受了什么天大的惊吓。
柳长雪被他抱得死紧,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混合着同情、鄙夷、看热闹的复杂目光,只觉得脸颊滚烫,恨不得原地消失。
【南宫诀,你真是我祖宗!!】
宫宴上被吓哭,还质问皇帝……这简直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等等,他刚才是不是说‘回家’?】
这个念头让柳长雪心中一动。
若能借此机会离开这是非之地,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她正这般想着,另一边,皇帝被南宫诀哭得一个头两个大。
若是寻常臣子这般失仪,他早就呵斥了。可对着一个心智不全的“痴儿”,又是功臣遗孤,打不得骂不得,还得维持仁君形象。
看着南宫诀那副伤心模样,又瞥了一眼明显在看热闹的西域使团,,皇帝只觉得这场宫宴真是糟心透了。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皇帝尽量用最和缓的语气对柳长雪道:“柳氏,诀儿怕是受了惊吓,恰巧今日宫宴也差不多了……”
“这样吧,你们暂且留在宫中歇息,朕让太医给诀儿开副安神的方子,等明日他情绪平复了,再回府不迟。”
……留在宫中歇息?
柳长雪懵了。
她只是想赶紧回家,怎么反而被留在宫里了?!
“陛下,这…这如何使得?臣妇与夫君怎敢叨扰宫闱……”柳长雪连忙想要推辞。
“无妨。”
皇帝摆了摆手,语气不容置疑:“宫中空置殿宇众多,收拾一处出来便是;诀儿这般模样,朕也不放心你们就此回去。就这么定了。”
说完,他也不等柳长雪再开口,便吩咐身旁的内侍:“带南宫少将军和夫人去北楼宫偏殿安置,好生伺候着。”
“奴才遵旨。”
内侍躬身领命,走到还在抽噎的南宫诀和一脸懵然的柳长雪面前,恭敬道:“少将军,南宫夫人,请随奴才来。”
南宫诀似乎还没从恐惧中回过神来,紧紧抓着柳长雪的袖子,泪眼婆娑的看着她:“娘子……我们不回家吗?”
看着皇帝已经转过去与其他宗亲说话的背影,柳长雪知道此事已成定局,心中五味杂陈。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拍了拍南宫诀的手,低声道:“夫君乖,皇帝叔叔让我们在宫里住一晚,明天再回去。”
“哦……”
南宫诀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把脸埋在柳长雪肩膀上,小声嘟囔:“那娘子要陪着我~”
“好,陪着你。”柳长雪无奈应着,在内侍的引领下,半扶着依旧“惊魂未定”的南宫诀,在一众讥诮的目光中,缓缓离开了喧闹的大殿。
直到走出殿门,远离了那些视线,柳长雪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舒服了。】
低头看了看依旧靠在自己身上,仿佛还在后怕的南宫诀,柳长雪很是无奈。
【这叫什么事啊……】
【宫宴赴着赴着,居然赴到宫里来住了?】
【这家伙……到底是真吓坏了,还是……故意的?】
这般想着,她看着南宫诀那泪眼汪汪的眼睛,以及紧紧抓着自己衣袖的手,又迅速把自己脑子里那个荒谬的念头丢了出去——这怎么可能是装的?
如果真有人能装傻装成这样,那未免也太……
没等她想完突然,一阵带着浓浓鼻音的撒娇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娘子…这里黑黑的,诀儿还是怕~”
柳长雪心头一软,那点疑虑瞬间烟消云散。
【算了,他跟个孩子似的,哪里懂得这些。估计是真被那血腥场面吓到了。】
【罢了,住一晚就住一晚吧,总比留在那里继续被人当猴看强。】
这般想着,她认命的叹了口气,柔声安抚:“不怕,娘子在呢。我们马上就到住的地方了,而且你看前面的人手里拿着宫灯呢!”
又是好一番哄骗劝慰,总算跟在宫人身后到了地方。
兴许是因为真的受了惊吓的缘故,南宫诀这一晚睡得格外的早,甚至都没有吵着要亲亲。
柳长雪看着身旁人熟睡的模样,倒也乐得自在,不知不觉间便也沉沉睡了过去。
然而她刚刚睡过去没多久,身旁那个原本呼吸均匀,睡的死沉的南宫诀,却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在黑暗中清亮锐利,哪有半分痴傻懵懂,更不见丝毫睡意!
显然,他一直在等,等柳长雪彻底睡熟。
今夜宫宴上的种种,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脑中回放……乌木罕挑衅,目标先是直指他这个“傻子”,被拒后立刻转向太子,而三皇子姬烨的主动请缨看似解围,实则处处透着古怪。
按常理,姬烨最乐见太子出丑,他大可作壁上观,何必亲自下场?
若他与那西域勇士有旧怨,以三皇子阴狠的性子,出手绝不止令其脱臼这般“温和”,至少也该断几根骨头见见血,方能解气。
可方才殿上,两人招式来往看似激烈,实则……更像是一场排演好的戏。
那声脱臼的脆响时机未免太过精准。
唯一的解释是,三皇子与西域使团,至少与乌木罕父子,并非初次打交道,他们很可能早已暗中勾结!
今夜这场“切磋”,不过是演给皇帝和满朝文武看的一场戏,既展示了三皇子的“勇武”,又全了西域使团“落败”的面子,背后不知藏着多少龌龊!
而他,正好借着自己“受惊留宿”的机会,潜去探个究竟!
毕竟,皇宫内院,尤其是招待外使的宫苑,平日里他绝难潜入而不引起怀疑,今夜却是天赐良机。
心思回转间,南宫诀已悄无声息地坐起身。
他侧耳细听,身旁柳长雪的呼吸绵长安稳,已是沉入梦乡。
南宫诀动作轻缓,掀被下床,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他推开殿窗一线,身形一闪,便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未曾惊动任何守卫与宫人。
与此同时,皇宫高大的围墙之外,两个黑影正蜷在背风的死角里,一边呵着白气搓手,一边唉声叹气。
暗卫甲缩了缩脖子,把冻得冰凉的双手揣进袖子里,声音带着浓浓的怨念:“这都什么事儿啊……主子看上个有夫之妇也就罢了,怎么还进宫了?这下好,咱们连人影都盯不着,只能在这冰天雪地里干耗着。”
暗卫乙仰头,语气更是生无可恋:“谁说不是呢?我看主子也是魔怔了,天下美人那么多,偏就看上这位将军夫人!”
“关键是人家夫君还在呢,虽然是个傻子……但这名分摆在那儿,主子这得多憋屈啊。”
“唉——” 两人异口同声地长叹一口气,既为主子那看似遥不可及的“恋情”,也为自己这苦逼的差事。
“也不知道主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得偿所愿…”暗卫甲用一种陈述句的语气发出了一声疑问。
寂静了片刻,暗卫乙忽然吸了吸鼻子:“当山峰没有棱角的时候,当河水不再流~~”
“……”
暗卫甲猛地打了个寒颤,没好气地踹了同伴一脚。
“闭嘴!大半夜的鬼哭狼嚎什么?你还珠格格看多了吧?!也不怕把巡夜的招来!”
暗卫乙:“我只是在比喻咱们主子的追求难度!你这个冷酷无情的家伙!”